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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至天荒
凌知光将周春白的手牢牢钳制住,附身吻下来。
他如同疯魔一般,与其说是吻,不如说啃食来的更贴切。
周春白挣扎着,又怕误伤他,只能奋力去挣脱他的手。谁知这厮今夜力气这么大。
周春白无计可施,只能一闭眼,用脑门狠狠装向他的脑门。
钝痛伴随骨头碰撞的声音,周春白疼得龇牙,他却想不知痛一样,仍旧欺过来。
周春白别着脸,口中骂着:凌知光!你别得寸进尺,你别仗着有点姿色就想逼我就范!放开我!
凌知光喘着气,抽过腰带,将她的手绑的结结实实,捏着她的脸,脸上是疯狂和笑意:上次我哭着求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停招惹了还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周春白!
他掰过她的脸,迫使她看着他,见她闭着眼又命令道:睁眼看着我!
周春白盯着他,眼眶发红,口中警告:你别发疯了,不然我真对你动手了!
凌知光的唇羽毛般拂过她的眼睛、脸颊、嘴唇。
他声音压抑着痛苦: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周春白忍无可忍,刚要发作,一道拳风忽然袭来。
来者愤怒至极,揪起凌知光的领子挥拳砸向那张脸。
凌知光也毫不谦让,回揍过去。
并不宽敞的帐内,两个男人撕打起来,扯头发、挥拳头,甚至动牙咬了。
周春白望着一片狼藉,扶额,心里发苦。
她终于忍不了了,冲上去,将两人分开,一人给了一巴掌。
够了!周春白怒不可遏,闹够了没有!
赫云缚羽气得发抖,指着他道:谁给你的贼胆!敢对她不敬!
凌知光猛地理了理衣襟,吐了一口血沫,笑了一下:兄长,你急什么她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就算之前还是的时候,我也比你更得她喜爱。你说是不是
周春白闭了闭眼,生无可恋的神情。
二位,求你们了,算我求你们了行吗再闹下去,不如我们仨去外面闹得人尽皆知。你的世子不要当了,你的前程也别要了,我赔上这条性命,去陪你们拉扯情情爱爱的,行么
赫云缚羽脸色沉沉:小白,他犯了蛊毒,神智已经不正常了,应该关起来。
凌知光似乎听到了什么刺激的词语,骤然大怒:你们凭什么抉择我的人生!好啊,不是说我疯了么,那大家一起死——
哗啦一声。周春白泼了一大盆凉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顶。
凌知光的声音被打断了。
周春白冷着脸:你该冷静冷静。
说罢,她拉上他的手往外走去,也不忘回头叫赫云缚羽回去歇息。
——
放开我!凌知光如同被彻底惹毛的猫,现在周春白做什么,他都要反着干。
周春白连拉带拽,把他带到了湖边。
拨开一人高的野草,她将他扔进了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泊。
纵然已经是暮春时节,夜晚的湖水仍旧寒意逼人。
凌知光在水里扑腾了两下才站稳。
他立在水里,浑身湿透,长发披散在身后,一张冷艳动人的面孔苍白无血色,直勾勾盯着周春白。
老实站着,清醒清醒。
周春白蹲在湖边,捡起两颗石子,一颗一颗丢过去,砸进他身边的水中。
溅起的水花在月色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如一颗颗跳跃的明珠。
我恨你。
又说这句话了。
周春白揉了揉眉心,问: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你确实挺烦人的。
凌知光忽然安静了,静默地看着她。
周春白看见,他的眼角滚落了一行泪,那双眼睛倔强地盯着她。
她深深呼吸,口中骂了一句蠢货,揭开外袍就下了水,走到他身边。
她扣住他的下巴,将手指咬破,塞入他的口中,
凌知光错愕地挣扎,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开来,她的血如同安抚药,让他体内躁动的蛊虫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周春白收回手,声音低低的:蛊毒发作,疼得受不了也不说。被人欺负了也不说。想知道我和赫云缚羽说了什么,更不能好好问。凌督主,你算计人的聪明智慧都是真的么为何我面前的凌知光,一直不太聪明的样子
凌知光望着她,如一只湿漉漉的、犯了错的弃犬,只是紧紧盯着她。
周春白举起他的手,上面的伤口没有包扎,已经有些发炎的迹象。
她道:冷静了就上去吧,我为你包扎。
她拉着他转身就要走。凌知光却拉住她,并不动。
他的声音轻轻的:我很爱你。
毫无预兆的。
在这样一个伤痕累累的夜晚,冰凉的湖水几乎麻痹了整个人的经络。夜风吹拂,月色下下晃动的草叶扰人清梦。
他无比小心,又果决郑重地说出了那句话。
那句话,似乎不像是凌知光这样拧巴的人会说出口的。
在此一刻,周春白眼前闪过许多画面。
前世那个凌知光苦学编竹篮的背影,无数次擦肩而过投来的眼神,紧张递来玉牌时的期盼目光。
今生装作柔弱时不经意流露的得意,要带她离开缶县时的郑重眼神,与她重逢假装没看见故意别开的目光,在鬼湖宴亲昵抱上来的手臂,在一船春花中雀跃的笑容,还有水池边灼热的泪滴……
周春白忽然明白了赫云缚羽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纵然理智万万千千,随时都修剪着内心的树,可爱长在它的根系里,早就扎根深入。
不消春风吹动,只是那个人落一滴泪、说一句话,爱意便破土而出,肆意生长。
情之一字,比之天下权谋,更难掌控。
周春白无法再欺骗自己的内心了。
她本以为只要自己不承认,凌知光这样拧巴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开口。等一切结束,两人相忘于江湖,便都好了。
可是他说了。
不是什么模模糊糊的话语,而是清晰无比的——我很爱你。
周春白缓缓转过身,望着他的眼睛。
那双曾让她在梦中追寻的眼睛。
她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两人仿佛已经站到了天荒地老。
最终,她轻轻拂开了他的手。
凌知光却毫不犹豫地伸手再一次抓住了她,十分用力,伤口的血液流淌在两人手指间。
这是他放下尊严的一次表明心意,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周春白终于说话了:这并非你我该走之路。
她一点一点掰开了他的手指,声音是刻意维持的平静:是我的错。
她只施舍了这几个字,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凌知光站在冰冷的湖水里,定定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忽然一笑。
他望着自己的影子。
过了半晌,他的影子边忽然浮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宛肃凝珠站在水边,盯着水中的弟弟,道:你看清楚了她就是这样可恨的人,骗了你的真心,将你当棋子利用完了,便毫不留情地扔掉。而你呢你做的一切都是自取其辱。
她望着他落魄的模样,嗤笑道:在你没有出生前,母亲也是这样,痴情爱着宛肃邬,觉得他一辈子都不会背弃她。可事实是什么
事实是,那个女人被辜负了。
宛肃邬为了逃命将她抛下,任由她一个弱女子辗转流离,受尽欺辱,最终变成赫云部的一名女奴,被强迫后生下孽种凌知光。
宛肃凝珠抬起了纤纤素手,上面有一道隐隐的疤痕,随着时间的流逝发暗,却从未彻底抹去。
那一年,我还很小,却已经记事了。我不明白,为何父亲那样爱母亲,却在一夕之间抹去她存在的痕迹。如果不是我假装受伤失忆,并缠上祖母,我也会被一并抹杀。
阿奴,你知道我这二十几年活得有多战战兢兢么我第一次在赫云部看见母亲和你的时候,我不能和她相认,我甚至要想尽一切办法,拦着那个蠢女人去找宛肃邬,不然宛肃邬发现了这个女奴就是她,一定会杀了她,杀了你,还有我……我的痛苦不比你们少一丝一毫。
她的眼眶通红,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自揭伤疤。
凌知光静默看着她。
宛肃凝珠抹去眼角渗出的泪珠,笑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狠厉的神情:情爱!是这世上最荒谬的东西!
她几近癫狂,指着远处的王帐:权势,黄金,才是傍身之物!
她胸腔上下起伏,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宛肃凝珠再次看向凌知光,将手递给他:跟我走。等你我杀出一条路,颠覆这王庭,届时,你要什么都能得到。周春白……你想要周春白对不对只要你站在了最高位,她就会属于你,她就会……爱你。
她的目光与声音都带着极其大的诱惑力。
凌知光望着那只手,目光一寸寸变得湿冷。
他握住了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