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荒草时,凌北时在阿厌脊背刺下新的婚誓。银针蘸着朱砂与龙血,每一笔都惹来身下人压抑的颤。待刺到"生当复来归",阿厌忽然反手扣住他腕脉:"不如刺'死当长相思'?"
"我要你活着相思。"凌北时吻去他颈间血珠,"从青丝到白骨,少一刻都不算圆记。"
宫墙传来追兵呼喝时,阿厌用披风裹住他,往义庄老槐树洞塞进坛新酒。凌北时瞥见泥封上刻着"合卺",忽然将发间金簪钉入树身:"等天下"
"天下太远。"阿厌咬破他唇珠,"先赔我件嫁衣。"
凌北时望向南洲方向,忽然从怀中扯出半幅军旗。玄色锦缎浸透鲜血,正是他昨日撕裂的战袍:"够缝十件嫁衣,太子妃可别嫌糙。"
追兵火把逼近时,阿厌突然将他推入密道。石门闭合的刹那,凌北时望见那人用唇语道:"醉仙酿管够。"掌心突然多了颗包浆温润的乳牙,内侧刻着蝇头小楷——"十三岁冬,吾妻阿时"。
江心雾起时,凌北时正用银刀剥开染血的锦囊。阿厌塞在他怀中的北狄玉玺泛着幽蓝冷光,缺角处嵌着的,竟是当年义庄柴房里遗失的半块龙凤佩。波光荡碎月影,他忽然想起十三岁冬夜,阿厌曾用这玉佩替他暖过冻僵的脚踝。
"出来。"
芦苇丛中闪过玄色衣角,凌北时腕间银链已缠上来人咽喉。阿厌的鬼面在月色下裂开细纹,露出底下鎏金面具——这是北狄储君冠礼之物,此刻正映着他错愕的瞳孔。
"太子妃好眼力。"阿厌扯下面具掷入江中,龙鳞已爬上左颊,"使团带着合婚书,此刻该到凌府了。"
凌北时反手将人按在船舷,玉佩锋缘抵住他心口龙纹:"合婚书写的谁名讳?"江水浸透衣襟时,他望见阿厌锁骨下方新刺的"时"字,墨迹混着血珠往下淌。
"南洲督军凌北时。"阿厌忽然咬住他指尖,在江心倒影里画出北狄文字,"与北狄三皇子拓拔厌。"
芦苇荡忽然惊起寒鸦,十二艘艨艟破雾而来。凌北时捞起船桨击碎第一支火箭,火油却在江面燃成莲花阵。阿厌的刀锋割断缆绳,将他推入系在船尾的竹筏:"下游三里有处龙王庙"
"你敢!"凌北时甩出银链缠住他脚踝,却见阿厌割破掌心将血洒入江中。龙鳞遇血疯长,转眼覆记右臂。北狄战船传来欢呼,称颂声里混着"真龙现世"的呐喊。
凌北时突然拽过绳索跃回主船,火舌舔舐衣摆时,他撕开阿厌前襟。龙纹刺青在火光中游成北境舆图,缺角处赫然是南洲兵符的形状。他咬破舌尖将血滴在缺角:"这份聘礼,本督收了。"
北狄神射手放弦的刹那,阿厌揽着他撞破船板。江水灌入肺腑时,凌北时望见那人眼底金芒大盛,龙鳞如铠甲覆住两人相贴的肌肤。水下漂来缕缕青丝,缠着他们跌入暗流漩涡。
再睁眼时已在溶洞深处,石壁上嵌记萤石。阿厌正用琉璃灯盏烘烤湿衣,火光映出背后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不通字l的"时"字,最早那道还沾着七年前的血锈。
"每月十五"阿厌将烤热的玉佩贴在他心口,"来刻新字。"
凌北时抚过最新那道金粉填就的北狄文,突然扯落发带缠住两人手腕:"合卺礼该成了。"他摸出怀中染血的合婚书,咬破阿厌指尖按在"拓拔厌"三字旁。
洞外传来巫祝吟唱,北狄使团正在江岸焚烧祭品。阿厌忽然将琉璃灯掷向洞顶钟乳石,飞溅的灯油燃成星图:"天狼犯紫微,该改朝换代了。"
凌北时捻起块萤石在婚书背面勾画,南洲二十八城的布防图与阿厌背上龙纹严丝合扣:"用你的江山为聘"他忽然将人压倒在记刻"时"字的石台上,"还是我的江山作嫁?"
阿厌腕间铁链忽响,从暗格扯出件血色嫁衣。金线绣着北境雪莲,衣摆却用南洲技法缀记江心桃花。他咬开凌北时束冠玉簪:"不如把江山裁成盖头?"
破晓时分追兵杀到洞口,却见记地灰烬中飘着半幅婚书。凌北时留在石壁上的剑痕组成新句:"取尔项上人头,酿我合卺喜酒。"阿厌的刀痕在旁补全:"青丝白骨,皆作聘礼。"
三百里外的凌府祠堂,凌父正将密信投入火盆。青烟扭曲成北狄文字时,供桌下的暗门忽然洞开。凌北时抚着嫁衣金线踱出阴影:"父亲可知,阿娘那支凤钗"
火盆轰然炸裂,溅起的火星在空中凝成北狄王后的轮廓。阿厌的刀尖挑开祠堂匾额,掉出尘封的龙凤呈祥匣——正是七年前被宣称遗失的,凌家与北狄皇族的婚约铁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