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梆子刺破寂静,凌北时在剧痛中望见阿厌眸底的金色竖瞳。龙鳞爬上脖颈的刹那,他忽然将南洲兵符拍进对方心口龙纹。血肉交融处腾起青烟,北境地图在皮肤上寸寸龟裂。
"解蛊的药"阿厌喘息着扣住他后颈,"埋在七年前那株桃树下。"
凌北时忽然想起南下前夕,阿厌深夜挖出的陶罐。当时以为藏着暗器,如今想来,春雨打湿的素笺上应是曼陀罗与龙血藤的配方。
宫墙传来骚动时,两人正浸在生祠后的温泉池。阿厌腕间龙鳞消退成淡青血管,凌北时把玩着北狄凤钗:"使团见到太子妃颈上咬痕,该当如何?"
"该谢南洲督军亲自验货。"阿厌咬破他肩头旧疤,血珠滚落水面化作并蒂莲。池底突然浮起数具白骨,腕间银铃刻着凌家暗卫的标记。
凌北时捞起枚铃铛系在阿厌脚踝:"聘礼我收了。"指尖划过对方心口,"还礼想要凌氏江山,还是"
破晓箭矢穿透窗纸的刹那,阿厌揽着他沉入池底。血色波光里,凌北时望见池壁刻记幼时的涂鸦——歪斜的"阿厌阿时"旁,添了行新刻的北狄文:结发通枕席,黄泉共为友。
残月沉入温泉池时,阿厌正用刀尖挑开凌北时颈间纱布。昨夜箭伤渗着血珠,被他舀起一捧温泉水浇成桃花形状。凌北时忽然轻笑,腕间银链缠上他尾指:"太子殿下这般伺侯人,北狄宫廷教的?"
"义庄老鼠教的。"阿厌咬碎药草敷在他伤处,苦香混着硫磺气息蒸腾,"七年前某只小狐狸烧了厨房,求我裹伤时蹭的。"
凌北时耳尖泛红,抬脚勾起池边琉璃盏。灯纱内游动的鲤鱼突然吐出个金铃铛,正是十三岁那年他偷塞进阿厌枕下的。泉水漫过腰际时,他忽然将铃铛系在阿厌脚踝:"锁住了。"
阿厌腕间龙鳞泛起涟漪,忽然从池底摸出个陶罐。湿润的帛布层层揭开,露出支风干的江心桃枝——正是定情那夜折的,枯皱花瓣上还凝着当年春雨。
"比不得南洲督军金贵。"他捻起片花瓣按在凌北时心口蛊纹,"勉强能当聘礼。"
凌北时忽然扑进他怀里,惊起记池碎月。水波荡开二十八圈涟漪,恰对应铁笼数目。他咬住阿厌喉间颤动的龙鳞:"我要补个合卺礼。"
子夜更声里,两人湿淋淋爬出生祠。阿厌的黑衣裹着凌北时,月光漏过刀痕裂隙,在他雪白肩头游成斑驳虎符。途经义庄旧墙时,凌北时忽然抠下块青砖——斑驳刻痕组成歪扭的"厌"字,是他七岁那年用簪子划的。
"当年以为你死了。"他指尖抚过刻痕深处干涸的血迹,"在这儿立了三日夜的衣冠冢。"
阿厌突然将他按在霉湿的砖墙上,龙鳞擦过锁骨激起战栗。怀间掉出个褪色香囊,滚出二十八颗玉雕的乳牙——每颗都刻着"时"字,正是这些年他拔下的刺客牙齿。
"衣冠冢里"阿厌犬齿厮磨他耳垂,"我埋了二十八坛醉仙酿。"
凌北时瞳孔倏张。那是他及冠那年遍寻不着的贡酒,原是被这人偷来祭奠虚妄的死别。酸涩漫过喉头,他忽然拽着阿厌跌进荒草丛。惊飞的流萤中,望见当年自已堆的黄土坟前,歪斜插着支琉璃桃花簪。
"每月初一都来换新酒。"阿厌咬开他腰间玉带,"义父当我在祭奠亡母。"
凌北时喉间发出幼猫般的呜咽,忽然翻身将人压住。玄铁令牌硌进皮肉,他恶狠狠咬住阿厌心口龙纹:"再敢骗我"
"就罚我"阿厌突然摸出把铜钥匙,插入凌北时后腰纹着的桃花锁,"永生永世当你的囚徒。"机括轻响,那处十年前烙下的暗锁应声而开,掉出卷泛黄的婚书。
破晓风掠过残碑,凌北时抖开婚书。歪斜的"天地为证"旁,印着两个血指印——是他十三岁冬夜哆嗦着咬破指尖按的,另一枚却比他记忆中的更小更淡。
"那晚你昏过去后"阿厌将钥匙吞入喉间,"我换了心头血。"
凌北时忽然扯落他半幅衣袖。心口旧疤上覆着朵琉璃桃花,正是婚书缺失的印章形状。七年前雷雨夜,他以为阿厌撕了婚书,原是将其烙进了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