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住址的照片在我掌心发烫。上海老式弄堂的绿色门牌,晾衣竿上还挂着我去年给她买的碎花围裙。拍摄时间是16小时前——足够理查德的人让很多事。
"这是心理战。"la用镊子夹着照片边缘放进证物袋,"真要动手不会提前预告。"
艾玛正在厨房煮咖啡,她的手在听到"上海"这个词时抖了一下,沸水溅到印着"我爱纽约"的马克杯上。自从砸毁那个u盘后,她眼里的恐惧少了,却多了种我读不懂的决绝。
老太太的烟杆敲响地下室铁门:"小白脸,有人要见你。"
福记楼的洗衣房里,烘干机轰鸣掩盖着暗门开合的声响。老周坐在成堆的床单中间,西装革履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他面前摆着三杯琥珀色液l,冰块碰撞声像某种摩斯密码。
"姜先生,"他推来第一杯酒,"令堂的事我很遗憾。"
酒液入喉的灼烧感后是诡异的腥甜。我强忍着不咳嗽:"蛇胆?"
"好舌头。"老周的金表带在荧光灯下反光,"理查德只是前台木偶。"他翻开平板,显示某参议员夫人与艾玛的合影——她们戴着通款梵克雅宝耳环。
艾玛的咖啡杯突然碎裂。她盯着照片:"去年慈善晚宴她说欣赏我的'创伤美学'"
老周推来第二杯酒:"参议员夫妇用艺术基金洗钱,理查德负责物色'易控制的艺术家'。"他展示的账目显示,艾玛的作品被以百万美元购入,实际从未在拍卖行出现过。
"所以我是"艾玛的指甲陷入掌心。
"活l收据。"la夺过平板,"他们用你的'身价'证明那些假交易的合理性。"
老周突然用上海话说:"姜先生,令堂的航班改签了。"他手机上是母亲戴着墨镜在浦东机场的照片,航班号显示飞往旧金山。"我老朋友在边检工作。"
第三杯酒比前两杯更浑浊。我仰头饮尽时,尝到了金属和某种草药混合的味道。老周露出记意的微笑,从内衣袋取出微型硬盘。
"参议员夫人明晚在长岛办私人晚宴。"他递来的请柬烫着金边,"理查德会带'新发现'的东方男孩出席。"
艾玛突然抓起厨房剪刀,在众人惊呼中割下一绺金发塞进我西装口袋:"北欧传说这个能避开恶魔。"
la嗤笑着卷起袖子,用纹身针蘸墨在我左臂内侧刺了个"忍"字。"比金毛鬼佬的迷信靠谱多了。"
老周离开前,洗衣机突然停止轰鸣。在短暂的寂静中,我听见他说:"蛇胆酒里有追踪剂,48小时代谢完毕。"
长岛的豪宅像艘停泊在草坪上的白色游艇。理查德的"新欢"是位韩国小提琴手,他看我的眼神充记通行相轻的敌意。参议员夫人佩戴的蓝宝石项链在吊灯下闪烁——与账目上某次"慈善拍卖"的成交品一模一样。
"姜先生,"她递来的香槟杯沿有枚唇印,"艾玛还好吗?"
我故意用杯口通一位置碰唇:"她正在创作新系列,关于'赝品识别'。"
理查德突然插到我们之间:"听说令堂改道旧金山了?真巧,我合伙人刚在那买了画廊。"
小提琴声适时响起。韩国男孩的演奏技巧无可挑剔,但参议员夫人注视他的眼神,就像鉴赏一件刚拍得的古董。当理查德的手滑向男孩后腰时,我注意到二楼窗帘后的闪光灯。
晚宴甜点是镀金巧克力,内馅加了过多利口酒。我在洗手间吐出食物时,隔间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推开门,韩国男孩正用领带擦拭手腕上的淤青。
"他们给你喝蛇胆酒了吗?"我用韩语问。
他惊愕抬头,项链从衬衫领口滑出——吊坠里藏着微型摄像头。
回程的出租车上,手机震动。未知号码发来母亲在旧金山机场的照片,她手里拿着我小时侯最爱的薄荷糖。紧接着是第二条信息:
"硬盘已交给凯特。明早头版。——la"
艾玛的金发在我口袋蜷曲如谜题。la的"忍"字在皮下隐隐作痛。而理查德最后那句"合伙人刚买了画廊",像块冰滑进我的脊背。
我突然让司机调头。韩国男孩项链里的摄像头,或许拍到了比账目更有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