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小提琴手叫尹秀贤。他在布鲁克林大桥下的废弃仓库里发抖，项链摄像头里的内容被投影在霉斑遍布的墙面上。视频里参议员的声音像爬过耳道的蜈蚣：
"这批柬埔寨'古董'用艺术基金洗三遍，理查德找的鉴定师很可靠"
画面突然晃动，理查德的手出现在镜头里，扯开尹秀贤的衬衫："看这亚洲肌肤，比姜那小子更"
投影戛然而止。尹秀贤的琴弓啪地折断，他用韩语喃喃自语："我父亲是首尔交响乐团首席。"
la正用艾玛的金发缠结微型硬盘，发丝在b接口处形成天然绝缘层。"完美，"她咬着发卡说，"金毛鬼佬的头发总算有点用。"
艾玛没理会调侃，她正在将北欧符文编进中国绳结，红绳与金发在指尖缠绕成奇特的护身符。老太太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的"还魂酒"比往常更浑浊。
"喝了。"她将陶碗塞给尹秀贤，"能暂时改变声纹。"
酒液顺着男孩下巴滴到琴弦上。他突然用英语问："你们知道柬埔寨古董指什么吗？"眼睛里的恐惧被某种决绝取代，"是女孩。十五岁以下的。"
仓库铁门被风撞响，我们通时看向投影墙——那里现在钉记了证据照片，中间是姜南用薄荷糖锡纸折成的讽刺雕塑：理查德的脸长在拍卖槌上。
"明晚oa晚宴，"我调整着雕塑角度，"参议员夫妇会接受'艺术慈善家'颁奖。"
la的纹身针在烛火上消毒："我混进服务生队伍。"她展示刚伪造的员工证，照片上她的黑发染成了夸张的粉红色。
艾玛将绳结护身符系在我手腕上："北欧女巫说这能让人说真话。"
"东方秘方更靠谱。"老太太突然掏出一包药粉，"撒在香槟塔里，能让说谎者舌头发蓝。"
尹秀贤举起颤抖的手："我能让什么？"
"演奏。"我递给他新琴弓，"安可曲选《魔鬼的颤音》。"
oa的白色大厅像块巨型奶油蛋糕。我西装内衬缝着母亲从旧金山寄来的太极符，艾玛的金发藏在丝绸领结里，la的粉发在侍应生中格外扎眼。参议员夫人佩戴的蓝宝石项链在镁光灯下闪烁——与账目上编号kh-17的"古董"拍卖品一模一样。
理查德带着新猎物出现：拉脱维亚芭蕾舞演员，后颈有新鲜指痕。当他向媒l吹嘘"发掘东欧天才"时，la故意将红酒洒在他定制西装上。
"抱歉先生，"她夸张鞠躬，"我给您拿清洁布。"
微型发射器趁机滑入他口袋。我们耳机里立刻传来理查德向参议员耳语："柬埔寨那边催尾款海关录像带"
宴会厅灯光突然调暗。颁奖环节开始，大屏幕播放参议员夫妇的"慈善成就"。当放到柬埔寨孤儿院画面时，尹秀贤的小提琴声突然切入——是艾玛悄悄替换了背景音乐。
参议员猛地站起，但为时已晚。所有显示屏通时切换成仓库里的视频证据，理查德的声音响彻大厅："处女膜完整的能多拍20万"
接下来的混乱像场现代舞表演。la用纹身针刺向保安的合谷穴，艾玛扯断蓝宝石项链高举过头，我则挡在尹秀贤前承受了理查德的第一拳。
"看看这个东方肌肤！"我抹着鼻血对媒l镜头笑，"比拉脱维亚的如何？"
最意外的转折来自参议员夫人。她突然撕开旗袍高衩——大腿上绑着的不是预期中的手枪，而是微型录音设备。
"五年了，"她将设备扔向fbi探员，"这些畜生用我的基金会运孩子。"
当警察给理查德戴手铐时，老太太的"还魂酒"药粉终于起效。他的舌头变成诡异的钴蓝色，像含了块水彩颜料。参议员试图逃跑时，艾玛的金发护身符不知何时缠住了他的脚踝。
三个月后的法庭外，尹秀贤带着六个获救女孩的画作来找我们。画布上，金发、黑发与亚裔面孔在星空下手拉手。老太太嚼着薄荷糖评价：
"比你们搞的破事强多了。"
艾玛突然宣布要回蒙大拿："该让父母看看真正的撒旦作品了。"她剪下的金发现在编成三个手环，分别套在我、la和尹秀贤腕上。
la正在申请法学院："奶奶说当律师比混黑道有出息。"她脚踝新增的纹身是《魔鬼的颤音》的五线谱。
至于我？母亲寄来两张机票。上海弄堂的桂花要开了，而某个纽约地下室还藏着半瓶"还魂酒"。
口袋里的薄荷糖早已融化。但有些滋味，比糖更持久。
上海弄堂的桂花香比纽约的警报声更先迎接我。母亲在井边洗菜，头也不抬地说："小白脸回来了。"
石桌上摊着《环球时报》——我的侧脸出现在国际版角落，配图说明是"华裔青年协助破获跨国案"。母亲用这张报纸包了三天的小笼包，油渍恰好盖住理查德被押解的照片。
"老周来过。"她突然说，淘米水溅到我的aj鞋上，"带了盒薄荷糖。"
我僵住。那晚蛇胆酒的金属味似乎又漫上喉咙。
母亲冷笑一声，菜刀剁在砧板上："三十年前我插队时，喝的掺铅白酒比这厉害多了。"她甩给我个铁盒，里面是瑞士进口的纯薄荷片，"吃这个，别丢人现眼。"
阁楼窗户正对着弄堂口的桂花树。深夜我掀开地板，发现童年藏的《pyboy》杂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贴着"1999"标签的陶罐。启封时，二十年陈的女儿红香气涌上来，里面还沉着三颗干瘪的桂圆。
手机在凌晨三点震动。艾玛发来蒙大拿牧场星空下的自拍，她身后的画架上绷着块带血污的帆布——用烧焦的画框和牛血创作的新系列。父亲送的牛仔帽挂在画架顶端，帽檐别着那枚理查德事件后她一直戴着的安全别针。
"老头今天戴了我让的皮带扣。"第二条信息附照片：银质扣面上蚀刻着扭曲的人形，正是艾玛早期"创伤系列"的风格。典型的西部式和解——用沉默代替道歉。
la的视频请求突然切入。她身后的法学院图书馆灯火通明，额前那绺粉发已经褪成脏金色。"明天面试，"她转动着腕间新纹身——用莫尔斯电码组成的"公正"二字，"奶奶给我装了二十个叉烧包。"
屏幕角落闪过老太太的身影，她正往蒸笼里藏什么东西。我放大画面——是根用保鲜膜缠好的纹身针。
"她让我关键时刻用这个。"la咧嘴笑时虎牙闪光，"比个人陈述管用。"
晨光爬上桂花树时，我发现自已正用母亲给的薄荷糖在窗台上摆星座图案。纽约地下室的那半瓶"还魂酒"、艾玛编入马缰绳的金发、la藏在法条汇编里的纹身针——这些碎片在太平洋两端静静发光。
快递员在午饭时分送来尹秀贤的包裹。炭笔素描上，柬埔寨孤儿院里的小女孩们围着琴盒玩耍。画纸边缘有抹不易察觉的蓝色反光——像是某颗蓝宝石项链的投影。
母亲夺过素描看了半晌，突然从樟木箱底抽出条旧丝巾包好。"晚上吃酒酿圆子，"她背对我擦桌子，"多放桂花。"
窗外的桂花树沙沙作响。二十年前埋下的那坛酒，如今正等一场新的启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