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脉的积雪压弯松枝时,夜霜枫戴着牛皮护目镜,望着山脚下蒸腾的铁矿热气。慕容雪商握着青铜罗盘,指针正对着矿洞上方的玄武岩,岩面天然形成的纹路,竟与商道九印中的“铁印”轮廓相似。
“二皇子的铁矿按‘五运六气’布局,”她指着矿洞外的五个通风口,“每个风口对应不同含铁量的矿脉,中央竖井藏着‘铁政密档’。”腰间的机关梭已换成铁砂锻造的梭头,梭身刻着《九章算术》里的“商功术”算筹,专门破解铁矿的承重机关。
两人刚走近矿洞,便听见皮鞭抽在人肉上的脆响。二十名铁矿工被铁链拴着,正在搬运渗水的铁矿石,脚踝处的伤口浸着矿渣,在雪地上拖出暗红痕迹。夜霜枫摸了摸矿石,表面凝结的水珠竟呈铁锈色——这是铁矿渗水过多的征兆,极易引发塌方。
“借个火。”他向看守的黑蛟卫递出波斯琉璃火折,火折表面的算珠暗记在火光下一闪而过,“在下是西域来的铁器商,想看看贵矿的‘玄铁精矿’。”
黑蛟卫的刀刃立刻抵住他咽喉:“玄铁是二皇子的私产,尔等胡人——”话未说完,慕容雪商的机关梭已缠住他的皮鞭,梭头铁砂撒在地上,竟自动拼出“铁矿渗水,三日塌方”的字样——这是她用磁石原理改良的示警机关。
矿洞深处突然传来闷响,渗水的岩壁开始剥落。铁矿工们惊叫着要跑,却被铁链拴住。夜霜枫迅速掏出飞钱密押票,冲向最年长的矿工:“大叔,用这票子能换治伤的金疮药!帮我们引开黑蛟卫,我们帮你们拆铁链!”
老矿工盯着票面上的算珠暗记,忽然想起儿子曾说过,扬州有个商号用算珠给漕工治病。他咬了咬牙,抓起票子砸向黑蛟卫:“弟兄们!跟着他们跑!塌方了大家都得死!”
混乱中,慕容雪商的机关梭射出细银丝,勾住矿工们的铁链锁孔。夜霜枫则用玄铁算盘敲击岩壁,算珠震动频率竟与《货殖天机卷》里的“探矿诀”吻合,迅速找到支撑矿洞的承重石。“砸东边算术》里的‘正负术’破之。”
三日后,当第一车玄铁矿运出老矿洞时,矿洞口的玄武岩突然发出轰鸣。慕容雪商按照铁算盘的方位,在“兑位”石缝里找到半枚铁印残片,印面刻着“工”字,与钱印、盐印的残片产生共鸣。她忽然指着残片边缘的纹路:“这是我娘当年在慕容家见过的‘百炼纹’,说明铁印曾被分成五份,藏在五大铁矿。”
黑蛟卫的马蹄声在山谷回响时,夜霜枫已带着矿工们用“铁臂算车”搭建了临时滑道。玄铁矿顺着滑道滚向山脚,被等候的波斯商队用骆驼运走。慕容雪商启动“五运锁矿阵”的反向机关,五座通风口同时喷出白雾,形成“铁”字形状,向天下宣告霜枫商号染指铁政。
“夜公子,”阿依莎的商队带来西域的消息,“石国的琉璃匠说,铁印与西域的‘星铁印’同源,当年商道九印本是一体,被九州门阀和西域诸王瓜分。”她递出羊皮地图,上面用星象标记着五大铁印残片的位置,太行铁矿正是“兑位铁印”所在。
雪,又开始飘了。夜霜枫站在老矿洞口,看矿工们用飞钱票兑换金疮药和棉衣,琉璃灯的光芒照亮他们眼中的希望。他忽然明白,铁政之战的关键,不在于打败二皇子的黑蛟卫,而在于让铁矿工知道,他们的血汗不该被官商垄断吸干,商贾能给他们的,不仅是力钱,更是尊严与活路。
“慕容,”他摸着铁印残片,算珠在掌心转出沉重的节奏,“铁印代表的,是天下工匠的心血。咱们不仅要找到残片,更要让工匠们知道,他们的技艺值钱,他们的性命更值钱。”
慕容雪商点头,朱砂痣在铁晶灯下泛着红光:“我会改良‘铁臂算车’,加上算学机关,让它能自动计算矿石含铁量。再做些‘工伤铃铛’,只要矿工受伤,铃铛就会按算筹节奏报警,再也不怕管事的隐瞒伤亡。”
破庙外,黑蛟卫的叫骂声渐渐远去。夜霜枫望着太行山脉的皑皑白雪,想起在盐仓、在漕闸、在米市的每一场战斗。商道九印的收集,从来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借九印之力,破门阀之垄断,立商贾之规则,让天下民生,皆能在算珠的起落间,找到公平的分量。
而在京都的皇子府,二皇子萧景琰捏碎了黑蛟卫送来的飞钱票,票面上的算珠暗记像在嘲笑他的铁政垄断。案头的铁矿账册上,“玄铁产量”一栏被划得通红,他忽然抽出黑蛟纹弯刀,劈向墙上的太行铁矿图:“夜霜枫,你以为靠几个算珠、几张破票,就能撼动本皇子的铁山?”刀光映着他通红的眼,“我就让你看看,铁政之威,是血与火铸的!”
五更天,霜枫商号的信鸽掠过太行山顶,鸽尾系着的,是用玄铁矿屑写成的“铁印现世,工匠有灵”八字。这是他们向二皇子发出的挑战,也是向天下工匠发出的号召。夜霜枫知道,前方的铁政之战,必将比盐政更残酷,但他不怕,因为他手中有算珠,心中有工匠,肩上有商道的未来。
雪地上,新踩出的脚印通向铁矿深处,通向五大铁印的所在,通向每一处有工匠、有商贾的地方。这些脚印,终将连成一片,汇集成一股不可阻挡的商道洪流,冲垮所有垄断的壁垒,让昭明王朝的经济死水,变成通江达海的活流。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