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商倾九阙 > 第10章

蜀地的雾霭还未散尽,夜霜枫已跟着马帮踩过青石板路,鞋帮沾满雅安特有的红泥。慕容雪商背着竹篓,篓里装着改良的“竹节算筹”——用竹筒制成的防潮算具,每节刻着不同的茶叶等级符号,正是为茶马古道的“百坛赌茶”准备的。
“前面就是青蚨寨。”马帮头领老刀拍了拍腰间的青铜马锣,锣面上铸着茶马古道的星图,“每年霜降,十三寨的马帮都会带着头茬藏茶来赌茶,赢了的能拿到‘茶引金牌’,畅通川藏十三关。”他忽然盯着夜霜枫的玄铁算盘,“公子这算盘珠子是玄铁铸的?当年茶圣陆羽传下的‘九斗茶算’,倒是与这形制相似。”
山寨中央的晒场摆满百只陶坛,坛口封着不同颜色的棉纸,正是各寨的参赛茶。慕容雪商掏出波斯琉璃试管,悄悄刮了点坛口的茶末:“川藏茶分‘南路边茶’和‘西路边茶’,南路偏暖,西路偏寒,赌茶要辨‘色、香、味、形、汤’五诀,再加算学中的‘九章评茶法’。”
“夜公子,慕容姑娘,”拐角处转出个戴竹笠的老者,袖口绣着半片茶叶纹,“老朽是青蚨寨的账房,见过令堂的《货殖天机卷》残页。”他压低声音,“二十年前,令堂和慕容家主母曾在这晒场用‘九斗茶算’赢过十三寨,可惜后来……”
话未说完,三声马锣响过,赌茶大会开始。首当其冲的是西康马帮,头领推出三坛“雪山云雾茶”,茶末在琉璃盏中舒展如蝶,汤色金黄透亮。“每坛茶含雪水三成,日照二百时辰,”头领敲着木算盘,“按《茶经》算,该当‘上品’。”
夜霜枫却注意到茶末中有细沙,算珠在掌心拨出“杂质二成”。慕容雪商趁机用竹节算筹蘸茶汤,在陶坛上画出水脉走向:“此茶采自半山腰,雪水未及滤净,沙粒混着矿物质,虽汤色美,却坏了滋味。”她掏出算珠验茶器,铜盒转动后显出“涩味过浓”,“按算学评茶法,当降两等。”
西康马帮头领脸色铁青,正要发作,青蚨寨的老账房忽然指着夜霜枫的算盘:“各位看,这玄铁算盘的算珠数,暗合‘九斗茶算’的‘天九地十’之数。当年茶圣传下此算,专为赌茶时计算水、火、茶、器的配比。”
场上哗然。十三寨的马帮首领这才注意到,夜霜枫的算盘上二下五,共九档,正是“九斗”之意。慕容雪商趁热打铁,打开竹篓取出“多层茶笼”——用机关术制成的竹笼,分九层存放不同湿度的茶叶,最内层还嵌着盐晶干燥剂:“我等带来的‘霜枫雪茶’,采自峨眉山颠,用雪山融水炒制,每片茶叶都经算筹丈量,长宽不逾三分。”
她当众打开茶笼,清香扑面而来,茶叶在竹篾间自动排列成算珠形状——这是机关术的“衡重平衡”,确保每片茶叶厚薄均匀。老账房用琉璃勺取茶,汤色碧绿如翡翠,入口回甘,竟无半分涩味。
“好茶!”有马帮首领拍案,“但赌茶不止评茶,还要比运输。川藏路险,茶叶易受潮、遭虫蛀,你们如何保茶?”
夜霜枫轻笑,指向寨外的驮队:“我等用‘连环茶箱’,箱壁夹层填着波斯琉璃棉,能吸湿防虫;箱底刻着算筹方位图,按‘九宫八卦’码放,任骡马颠簸,茶叶也不会碎。”他抖开契约,“更有‘保价契约’,若茶叶受损,按市价三倍赔偿。”
正说着,西北角突然传来惊呼。三匹驮着茶叶的骡子发疯似的乱跑,茶箱摔在泥地里,露出里面发霉的茶叶——正是西康马帮的备用茶。慕容雪商的机关梭早就在茶箱上装了“霉变警报器”,一旦茶叶受潮,梭头的算珠就会变红,此刻正滴滴答答往地上滴警示红漆。
“西康马帮以次充好!”青蚨寨的老账房举着发霉的茶叶,“他们用普通茶叶染成雪山茶,却不知算珠验茶器能测叶绿素含量!”
场上群情激愤。西康马帮头领突然拔刀,却见夜霜枫的玄铁算盘已挡在胸前,算珠相撞发出清越之声,竟与《货殖天机卷》里的“止戈算诀”相合。老刀头领及时喝止:“赌茶不赌命!按规矩,西康马帮输了,头茬茶归青蚨寨。”
夜霜枫趁机递上飞钱密押票:“各位首领,我等的霜枫商号能为马帮提供‘茶引保兑’,凭票可在扬州、泉州兑换现银,还能换购波斯琉璃器。”他指向茶笼上的商字纹,“此纹乃商道九印之一的‘茶印’雏形,当年令堂们曾用此纹畅通茶马道。”
马帮首领们交头接耳,忽然有位戴银饰的女首领站出:“听说你们在淮南破了盐仓,在太行开了铁矿,可敢与我女儿比一比‘算筹分茶’?”她拍拍手,走出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腰间挂着与慕容雪商相似的机关梭,“我女儿阿朵,习得古羌的‘茶算十三诀’。”
慕容雪商眼睛一亮,这正是探查茶印线索的机会。阿朵的机关梭射出银丝,竟在晒场摆出算筹阵,每根算筹上都粘着不同的茶叶。“算筹分茶,需按《九章算术》的‘衰分术’,”阿朵脆声说,“现有蒙顶茶、雪山茶、边茶共百斤,蒙顶茶价三钱,雪山茶价五钱,边茶价一钱,总价二百二十钱,问各几何?”
夜霜枫刚要开口,慕容雪商已拨动竹节算筹:“设蒙顶茶x,雪山茶y,边茶z,则x+y+z=100,3x+5y+z=220,解得y=60-2x,z=40+x。”她忽然发现算筹摆出的图形,竟与老账房提到的“茶印”方位吻合,“阿朵妹妹,你这算筹阵,是不是藏着‘茶印’的线索?”
阿朵惊讶点头,从机关梭里取出半片茶饼,饼面压着商字纹与算筹图:“阿妈说,这是当年两位夫人留下的,说茶印藏在‘九斗茶算’的算珠里。”
夜霜枫掏出在铁矿得到的铁印残片,与茶饼上的纹路对照,竟发现两者的算筹符号能拼成完整的“商”字。慕容雪商忽然指着晒场的石磨,磨盘上的刻痕正是九宫图,与玄铁算盘的算珠排列一致:“茶印应该藏在这石磨的机关里,当年令堂们设下的‘九斗茶阵’!”
当她按动磨盘中央的算珠形凸起时,石磨突然裂开,露出暗格中的青铜茶印残片,印面刻着“荼”字,与钱印、盐印、铁印的残片产生共鸣。老账房老泪纵横:“终于等到了……二十年前,两位夫人就是为了护这茶印,被琅琊王氏的人追杀。”
暮色降临,青蚨寨燃起篝火。夜霜枫与马帮首领们签订“茶马互市契约”,用飞钱票换购头茬藏茶,同时承诺为马帮改良驮具,用“算筹平衡架”减轻骡子负重。慕容雪商则跟着阿朵学习古羌的茶算诀,发现羌人的“雪山茶经”里,竟详细记载了商道九印与茶马古道的关联。
“夜公子,”老刀头领递来半幅羊皮地图,“这是茶马古道的秘道图,标着‘茶印完整形态’的藏处。当年两位夫人说,茶印是商道九印的‘气脉’,连通西南诸族的生计。”
雪,又开始飘了。夜霜枫站在山寨高处,看篝火映着马帮们交易的飞钱票,算珠图案在火光中明明灭灭。他忽然明白,茶印的意义,不仅是一枚印章,更是连接汉地与边疆的商道纽带,是让茶叶香飘万里、让马帮畅通无阻的信符。
“慕容,”他摸着茶印残片,算珠在掌心转出温润的节奏,“明日咱们去蒙顶山,用‘九斗茶算’改良采茶术,再教茶农们用算筹记录日照、降水。商道九印,本就是天下民生的算珠,每一颗,都该落在百姓的茶篓里、马帮的驮架上、商贾的账册中。”
慕容雪商点头,朱砂痣在篝火下像朵绽放的山茶:“我会做‘采茶算筹’,每根算筹对应不同的茶叶等级,再设计‘防潮茶车’,用机关术控制车厢湿度。以后马帮走茶马道,再也不怕茶叶霉变了。”
破庙外,马帮的铜铃声渐渐远去。夜霜枫望着蜀地的雪山,想起在盐仓、在铁矿、在漕闸的每一次算斗。商道九印的收集,从来不是孤军奋战,而是将散落的民生智慧串联,让每一行商路、每一种技艺,都成为商道的支柱。
而在京都的琅琊王府,王崇古盯着密探送来的茶印残片拓本,手指划过上面的“荼”字。案头摆着当年截获的《货殖天机卷》残页,上面赫然画着茶马古道的九斗茶阵。他忽然冷笑,提起狼毫在密信上写:“蜀道难,难不过商贾算珠;茶印显,显不出门阀根基。”却不知,这小小的茶印残片,已在西南大地播下商道的种子,终将在雪山云雾中,长成遮天蔽日的巨树。
五更天,霜枫商号的信鸽掠过蒙顶山巅,鸽尾系着的,是用茶叶拼成的“茶印现世,茶马畅通”八字。这是他们向西南诸族发出的邀约,也是商道九印征程的新章。夜霜枫知道,前方的茶马古道上,还有更多的马帮、更多的茶农、更多的商道秘密等着他们,但他不怕,因为他手中有算珠,心中有民生,肩上有商道的未来。
雪地上,新踩出的脚印通向茶山,通向秘道,通向每一处有茶香、有马帮、有商贾的地方。这些脚印,终将连成一片,汇集成一股不可阻挡的商道洪流,冲垮所有垄断的壁垒,让昭明王朝的经济死水,变成通江达海的活流。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