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身后的门被彼得关上了,那声音像是棺材盖合拢,沉闷得让人心头发紧。我被他粗鲁地推搡着,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差点一头栽进壁炉里。幸好壁炉是冷的,只有一层厚厚的灰烬。
房间里唯一的照明来自壁炉架上的一盏老式油灯,豆大的火苗跳跃着,把我和那个裹在斗篷里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在布满灰尘的地板和墙壁上怪诞地扭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腐、阴冷,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爬行动物的腥气?哦对,纳吉尼。我想我能感觉到它,盘踞在阴影的某个角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但随时可能活过来。
彼得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缩在门边,大气不敢喘,那双小眼睛惊恐地瞟向壁炉前的阴影,又瞟向我,仿佛我是什么会爆炸的危险品。
“彼得。”
那个嘶哑、冰冷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它不响,却像是带着冰碴子,刮擦着人的耳膜。
“你让我很失望。”
“主、主人!我我抓到她了!她没跑掉!”彼得的声音抖得像筛糠。
“哦?抓到了?”嘶哑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那份寒意更甚,“一个手无寸铁的麻瓜,你让她跑出了这栋房子,还在那个肮脏的酒吧里浪费了这么长时间。甚至让她躲过了一道索命咒?”
最后那几个字,他说得极慢,像是在品味其中的荒谬。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来了,重点来了。他果然在意这个。
“是、是她运气好!对!运气!还有,我当时可能没没瞄准,有点慌乱。”彼得慌忙辩解,语无伦次。
“运气?”嘶哑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带着一丝嘲弄,“还是说,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了,虫尾巴?”
“不!不是的!主人!请您相信我!”彼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啧,真是难看。但我现在没心情欣赏他的丑态。那团阴影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我感觉有两道无形的、冰冷的视线落在了我身上,像毒蛇的信子一样舔舐着我的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你。”
他对我说话了。
我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脖子,努力做出一个被吓坏了的表情,牙齿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好吧,这倒不完全是演的。
“你叫什么名字?”
“德、德蕾亚…德蕾亚·阿普特。”我用蚊子哼哼似的声音回答,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不敢和他对视。但眼角的余光能瞥见那斗篷下摆处,似乎露出一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包骨头般的手指。
“阿普特。”他咀嚼着这个姓氏,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判断,“一个麻瓜。”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租客,我听到声音,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发誓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我开始胡言乱语,把一个惊恐无助的普通人形象贯彻到底。内心深处,那个爱看热闹、寻求刺激的小恶魔却在冷静地分析:他现在很虚弱,依赖彼得,而且似乎对“我为什么没死”这件事很感兴趣。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暂时还有点用?
“放了你?”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一个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听到了不该听的话的麻瓜?你觉得,我会这么仁慈吗?”
冰冷的恐惧再次攫住了我。不,他不会。他是伏地魔。
“彼得,你说她躲过了索命咒?”他又转向跪在地上的虫尾巴。
“是的,主人!我明明瞄准了,但那道绿光就是擦着她过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彼得急忙补充,试图把责任推给某种未知的力量。
“是吗。”
那团阴影沉默了片刻,房间里只剩下油灯火苗噼啪作响的声音,以及彼得压抑的喘息。我感觉那道无形的视线更加专注地落在我身上,像是在用解剖刀一寸寸地剖析我。
“抬起头来。”
命令式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抬起了头,迎上那斗篷阴影深处似乎存在的目光。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感觉到那股纯粹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恶意和一丝审视的好奇?
“你似乎并不像一般的麻瓜那么脆弱。”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我心里咯噔一下。被看穿了?不可能!我演得这么卖力!
“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继续装傻,眼神躲闪,身体微微发抖。
“是吗?”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彼得。”
“在!主人!”
“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让她知道,麻瓜在巫师面前,应该保持怎样的敬畏。”
彼得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残忍和讨好的扭曲笑容。他从地上爬起来,抽出怀里的魔杖,杖尖对准了我。
“钻心剜骨(crucio)!”
等等!不是说小小的教训吗?!怎么直接上钻心咒了?!这混蛋!
我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凭借本能想要躲开,但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剧烈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痛苦瞬间席卷了全身!像是每一根神经都被烧红的钢针穿刺,每一寸肌肉都被无形的利刃撕扯!
“啊——!”
我控制不住地惨叫出声,身体猛地抽搐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疼!太疼了!比我经历过的任何疼痛都要剧烈一百倍!
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我身体里某个一直沉睡的东西,好像被这粗暴的力量强行唤醒了!一股陌生的、不受控制的热流猛地从我体内炸开!
“啪啦!”
旁边的旧花瓶突然炸裂开来!油灯的火苗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熄灭!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搅动了,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钻心咒的效力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中断了。剧痛潮水般退去,留下阵阵虚弱的痉挛和冷汗。我瘫软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自己像刚被从水里捞出来。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彼得目瞪口呆地看着炸裂的花瓶碎片,又看了看我,脸上的得意和残忍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纯粹的震惊和恐惧。
而壁炉前的那团阴影,也久久没有出声。那股冰冷的、审视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更加专注,仿佛要穿透我的皮肉,看到我灵魂深处。
过了好一会儿,那嘶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但这次,里面似乎少了几分纯粹的恶意,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兴奋?
“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低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一个拥有魔力,却对此一无所知的‘麻瓜’?”
魔力?我?
我愣住了。刚才那是魔法?我身体里有魔力?我是巫师?!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在我混乱的脑子里。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的穿越者,一个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没想到我居然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彼得。”
“是、是!主人!”
“你先出去。”
“呃?”彼得显然没反应过来。
“滚出去!”嘶哑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些许,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是!”
彼得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拉开门,逃也似的消失在门外。门再次被关上,这次,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
不,还有那条潜伏在阴影里的蛇。
油灯的火苗稳定了下来,昏黄的光线重新笼罩着这个狭小的空间。那团斗篷里的阴影似乎更靠近了一些,我能更清晰地闻到那股陈腐和冰冷的气息。
那无形的压力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