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全天下所有同类一样,猫喜欢吃鱼。
走过漫长的历史进程,来到猫这一代时,人妖结合已经算不得什么稀罕事。他们诞下的婴儿分为人类或妖类幼崽,但出生时都是人形,具体种类要到三个月才能辨认。小妖崽会在满百天左右发育出血脉携带的某些兽类器官,长大后才能随着自己心意将它们自如收回。
像这样诞生的妖崽其实颇受人类血统影响,未必都会把兽类特质保留得很重。
像是猫上初中时同桌的胖兔子,平日里简直无肉不欢,猫就没从他的饭盒里见过一根青菜,刻板印象在他们身上行不通。
然而蛇步入人类社会走的不是这条通道,所以他不懂这个。
蛇是很原始的成精化形,当年站在野地里刚抖了抖胳膊腿,就稀里糊涂让赶来的人拉进了保护所。他骨子里就是条再传统不过的蛇,当然也不会把他未来男友设想成一只特立独行的猫。
蛇爱交配,猫爱吃鱼,这在蛇眼里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博其好感当然要投其所好。
所以蛇碰了一鼻子灰后,在某个冥思苦想的夜突然记起了这个自然界永恒不变的真理。他恍然大悟,把刚淘来的猫薄荷香水往墙角一扔,抓了件过时淘汰的作战服,晃着车钥匙就出门去给猫抓鱼。
蛇开车路上接了个视频电话。事刚交代完,屏幕那头的狼狗眨巴眨巴眼,止不住好奇地问他:“你咋带个护目镜,武装部叫你帮他们焊电焊?哎你啥时候学的手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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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面无表情地把挂在发间的眼镜往下拉了拉:“傻逼,这是潜水镜。”
“哦。”狼狗挠了挠头,“啥任务啊?我怎么不知道水下作战也归咱管了?”
蛇翻了个白眼:“嗯,我下个课题就是研究跟我对象水下作战的可操性,你报给那谁叫他给我备个案。”
蛇也懒得管狼狗听不听得出他在胡扯,啪一下扣了电话。
蛇这些年来经历过大大小小的考验,有时几近以命相抵,鲜少有能刺激到他寡淡情绪的事。现在他二十一岁风华正茂,作战服系得一丝不苟,拎着平生第一次用的保温桶蹲在街道办门口纠结。
早先他按着人类思维来,先送猫鲜花,含蓄地说是装点一下办公室。猫困惑地抬了抬眼皮,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姑且算是温和地道了声谢。
他明白我的意思吗?——蛇两腿交叉坐在椅子里,狠厉惯了的脸少见地发着愁。
像这样扭捏根本不是蛇的风格,但他实在不好过分暴露本性。
只因为蛇那天把犯了错的下属叫来训,骂完一通突然发现眼前这个生物好像姑且也算个猫。于是他叫住刚准备开溜的人,清了清嗓子,在人无异于看地狱罗刹的表情下尽量和气地问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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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老虎,喜欢什么类型的对象啊?”
殊不知他这温风和煦的神态落在下属眼里才更像白日撞了鬼。
“报告队长,我们老虎……应该喜欢温柔的,会撒娇的,清纯可爱的。”
大猫的爪子板正到都快嵌进裤缝里,努力调动脑细胞飞快组织出一个理想型的模样交代给他的阎王上司。
然而蛇对这个答案似乎很不满意,几乎在听到的一瞬间就皱起了眉。老虎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队长不开心,小心地拿眼偷瞄着蛇。
“这他妈怎么和老子一点都不像。”
蛇嘀咕着,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口。老虎吓得流了一身冷汗,用生平最快的语速连珠炮般说道:“队长我真没骗你!你不信要不我再把弟兄们叫过来?”
蛇方知自己失言,倒也不怎么在意,不耐烦地挥挥手撵人走:“行我知道了。快滚快滚。”
作战部上下几乎都知道他们队长最近春心萌动,进去挨骂时都时常能撞见蛇正捧着手机傻兮兮地笑。虽然那笑在他们眼里阴嗖嗖的,也不耽误他们明白队长现在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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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准是让谁家姑娘勾得入了迷。一群大老爷们扒着饭议论纷纷。
刚领了一手检讨的无尾熊耸了耸肩,闷声说道:“那她可真牛逼。”
无形中被很多人默哀过的猫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他的面前是殷殷切切的蛇和蛇研究了一晚上的鱼汤。
猫说了声抱歉,以为蛇面前那碗是他自己要喝的,于是又伸手从保温桶里盛出一份。蛇本想出声阻止,又瞥见猫半身前仰时露出的一截细窄腰线,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保温桶是蛇花了大价钱买的,煲好的汤还裹着蒸腾的热意。猫不爱吃烫的,低头就瞧见蛇眼巴巴地望着他,只好舀了一勺鼓起嘴吹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舌尖去舔。
“好喝吗?”蛇见猫吞下第一口,忍不住开口去问。
他这些天掏空心思,就没见过猫露出多少笑意,送鱼对蛇来说已经算是无计可施了。要他说,当年过毕业考核都比不上现在千分之一的忐忑。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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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似乎还是被烫到,微微皱起了眉。蛇见到猫把碗搁在桌上,一颗心起了又落,哀怨地想他真就不是追人的那块料。
但下一秒猫小幅度点了点头,好奇地问他:“你从哪里买的鱼?”
不算基本的日常问候,这是猫第一次主动开口跟他搭话。蛇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强行按耐住躁动的情绪,语气中还是有收不住的喜悦和荡漾:“你喜欢吗?我自己抓的。”
猫岂止是喜欢。他圆溜溜的眼睁得老大,总闭合着的唇微微张开,握在手里的汤勺差点没拿稳。蛇眼中猫素来冷峻的形象一下就被推翻,一只惊讶脸的猫猫跃上来取而代之。
但真正让蛇差点把持不住的还是接下来的事。
“你好厉害……”
猫的眼睛亮亮的,眉目间染上柔和的笑意,毫不遮掩地望向他,流转的眼波中只心心念盛了蛇一人。蛇习惯了他平日里没什么情绪的语调,让他这一声叫得骨头都酥了,恨不得即刻脱光了躺到桌子上,毛遂自荐说我下面更厉害你要不要试试。
凭良心说他这些年收到的夸赞实在不少,但真心实意的记不起几个。蛇小时候被半是恭顺半是忌惮地养大,作为一无血亲的孤儿,能得到的恭维都多多少少掺了目的性。他既不可爱,又有几近恐怖的实力,没人会真把他当作孩子疼惜。
蛇化形时还像两三岁的孩童,所以人类年龄也以此计算,但那几百年到底不是白活,看穿身边这群人的本质后蛇性子变得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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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警校后倒是多了些追求他的男人,面上亲切体贴,做事无微不至,在蛇眼里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的觊觎。
他被许多人夸过漂亮,也收到过更直白的话。他们讲这话时无一不盯着他媚气的脸、纤细的腰,抑或是其他地方。
蛇嫌恶地避开那些视线。他知道这些人肯花一点成本只不过为了操他,在那群人眼里他值钱的就只有后面这个洞。因为他是蛇,所以他们理所当然把他看得像个廉价的娼妓,好像他头脑一热就会跟随便哪个人上床,终日雌伏在人身下高低吟哦。
但是他自己选的男朋友怎么跟个小孩一样啊。
蛇脸红红的,眼尾轻颤,像是要哭了。
他在心里操了一声,骂过之后又觉得有点好笑。他这辈子收到过最真诚的赞美居然是说他抓鱼厉害,还来自于他未来男朋友。他认真起来指尖一燃能烧一座房,如今下河去捞两条鱼就能让他男朋友崇拜得要命,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命好还是倒霉。
猫不知道自己怎么一句话把人说哭了,总之先下意识说了声对不起,垂下眼手足无措地望着蛇。蛇让他那副关切而茫然的模样惹得破涕为笑,摆摆手说没事,这会儿倒不用刻意去装,有点沙哑的嗓子很轻柔地问他:
“周末跟我出去玩吗,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