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沈震当即冷笑出声:“听闻姜世子昨日在青山粮仓掏了一天的鼠粪,莫不是要表演什么鼠粪验粮的戏码?”
“朝堂之上,军国大事,岂容儿戏?”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笑声。
状元郎林少秋朗声道:“沈尚书此言差矣,姜世子竟然连老鼠都能训做证人,说不定今日还能请来螳螂作证呢。”
面对众人的质疑,姜照雪却丝毫不慌,反问沈震:“哦?沈大人莫不是派人跟踪了在下?怎的连我昨日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全都一清二楚?”
“莫不是……有人做贼心虚?”
沈震脸色骤变,气得胡子都在颤抖。
“姜世子莫要血口喷人!本尚书不过是听闻坊间传言,提醒陛下莫被奇技淫巧蒙蔽!”
“奇技淫巧?”姜照雪冷笑一声,“那沈大人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些你看不起的老鼠,今日如何当场破案。”
说完,姜照雪伸手拍了三声,很快,有禁军提着三个笼子走了进来,笼子上方都用黑色的布给罩住。
另外还有热水,细筛,银棍,以及十几个陶罐等工具。
满朝大臣们疑惑不解,“姜世子这是……”
姜照雪勾唇一笑,示意禁军掀开黑色的布罩,霎时间,三个笼子里,数十只老鼠齐刷刷出现在众人面前。
“姜爱卿,”萧珩指尖轻叩龙椅,“这就是你查了三日的成果?”
“回陛下,正是!”姜照雪躬身行礼,“臣请以‘鼠证法’破解此案!”
此言一出,群臣们纷纷瞪大眼睛,议论不止。
“鼠证法?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一位站在前排的国字脸官员开口,满脸的严肃,“陛下,这分明是拿军国大事当儿戏,臣恳请严惩此等荒唐之徒!”
“这位大人先别急着动怒。”姜照雪不慌不忙的取出三卷泛黄的竹简,“《齐民要术》有载:‘鼠好积粮,其穴中物类,可辨粮仓所藏。’老鼠喜食同类谷物,粮仓存什么,它们的粪便便有什么痕迹。”
说着,她突然伸手,抓住其中一只笼子里的老鼠,掰开嘴,展示其唇齿间的碎屑:“就像这只来自东五仓的老鼠,齿缝里嵌着的……可是西域胡麻特有的油渣?”
紧接着,又从另一只笼子里抓出第二只老鼠,指尖捏住其尾巴轻轻一抖,老鼠受惊吐出一团未消化的食物残渣:
“诸位请看,这只西三仓的老鼠,腹中藏着的则是粟米碎壳与糙米皮。”
“按常理,粮仓分类存储,老鼠何来混食?除非……”
她眯着眼睛,缓缓扫视着在场众人,故意说一半留一半。
很快,就有人坐不住了,问道:“除非什么,姜世子你倒是把话说完啊。”
“对啊!”
姜照雪勾唇,冷笑一声:“——当然是有人调换了粮食才会如此啊!”
国字脸官员涨红着脸挥舞笏板:“一派胡言!区区畜生岂能作数?”
“畜生不会说谎,可人会。”
话落,金銮殿内,死寂如坟!
方才还在讨论的大臣们顿时止住了声音,纷纷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虽然,但是,这听起来有些荒唐。
但似乎无从反驳。
萧珩眯起眼,盯着姜照雪身后堆叠的陶罐:“你是说,仅凭鼠粪,就能算出失窃粮食品种与数量?”
“正是。”
说着,便见她走到那几个陶罐面前,伸手揭开那些陶罐上的封布,只见浑浊的液体中,漂浮着密密麻麻的黑色颗粒。
“这些样本取自七个粮仓,臣耗时两夜解剖百只老鼠,比对粪便中的谷物纤维、油脂浓度、碎屑形状——”
说着,她将其中一个陶罐摔在地上,只见罐子底部沉淀的金色残渣浮现出来。
“西三仓本该存糙米,可这些粪便里的粟米蜡质层、胡麻油脂结晶,足以证明沈大人管理的仓库,早被调换了两千石粟米!”
说完,她又让人呈上来几个透明的琉璃瓶子,里面都装着不同颜色的浑浊液体。
“诸位请看,这便是我从各个粮仓收集的鼠粪,用热水浸泡软化后,再用细筛过滤,分离出未被消化的谷物颗粒。”
“每种粮食被老鼠食用后,未被消化的部分都有特征。比如小麦颖壳有特有的纹路,大米的碎粒呈半透明,豆类表皮较厚。”
“根据统计学原理,当样本量足够大时,可以较准确地反映整体情况。正常情况下,这座只存小麦的仓库,老鼠粪便中的谷物成分应该90以上是小麦残渣,但现在……”
她翻动着手里的竹简,指着其中一页的数字:“图表上小麦仅占60的比例……还不到。”
轰!
姜照雪的话,宛如一道惊雷,在朝堂上炸响,将众人劈了个外焦里嫩。
90和60的差距,就算一个不会算账的武将都知道,这相差的30综合起来会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粮食啊。
不及众人说话,姜照雪又道:“不仅如此。过去三个月,这座仓库共进出粮食八次,按理说老鼠会优先吃最新鲜的粮食。但从粪便中的谷物新鲜程度看,大部分是存放超过两个月的陈粮。”
“综合粪便中的谷物种类比例、新鲜程度和数量统计,我估计这座仓库实际存粮只有账面上的七成左右,差额约一千五百石。”
“一千五百石!”最先出声的国字脸官员惊呼道。“这还只是一座仓库?”
“没错。”姜照雪神情凝重,“我怀疑整个军粮系统都存在类似问题。”
随着姜照雪的声音在殿内回荡,百官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震惊来形容。
沈震更是面如死灰。
无论这案件最终是否会牵连到他,作为户部尚书,他都难辞其咎。
但现在,他必须要先稳定住局面,决不能朝着对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
这时,萧珩目光紧盯着沈震:“沈爱卿,姜卿所言,你可有话说?”
沈震强自镇定,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臣冤枉!”
“姜世子这套‘鼠粪验粮’之法闻所未闻,怎能作为定罪依据?”
说着,他转头看向姜照雪,目光透着一丝讥诮:“莫非姜世子以为,朝堂断案是靠的这些……腌臜之物?”
话落,有几位守旧派的老臣纷纷点头附和,“陛下,此事确实蹊跷,单凭鼠粪就断定亏空,未免儿戏。”
姜照雪不慌不忙,唇角微扬:“诸位大人既然不信,那不如换个方法验证?”
随后,只见她从容的取出当日在户部核查的档案,道:“陛下,臣这几日核查户部的档案,发现几处致命的破绽——”
“首先,按照《漕运则例》,运粮的千里损耗不超过5,可这账面的统计下来,损耗率竟然高达15,超出了足足2-3倍。”
“其次,大家都知道,这么高的损耗,运送粮食的队伍应该会有许多人死在途中才对,可臣调查近几年的车夫死亡人数,竟然只有2人,其中一人是由于突发心疾去世,另一人则是由于受伤导致。”
“这说明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