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灌入耳鼻的刹那，月见腕间长命缕突然绷直。裴砚的佩剑勾住她腰间丝绦，剑穗缠着糖丝在漩涡中绽成并蒂莲。墨玉叼着琉璃灯引路，荧光照亮水底沉船残骸，舱门处锈蚀的铜锁刻着沈氏族徽。
"吸气。"
裴砚渡来的气息裹着糖霜香，月见齿尖咬破他唇瓣，血珠凝成细线缠住两人手腕。沉船暗舱的《墨绣心经》拓文遇水显形，金线勾勒的并蒂莲正与她心口胎记相合。
"闭眼。"
裴砚的掌心覆住她眼帘，指尖蘸血在她后背勾画星图。月见感觉心脉处蛊虫躁动渐息，恍惚听见娘亲哼唱的茉莉谣从锈蚀的船板渗出。墨玉抓挠舱壁的声响惊起鱼群，荧光中浮出个檀木妆奁，里头躺着对浸糖的银针。
"锁魂针"月见抚过针尾缠着的红绳，"娘亲在风陵渡等我们十年了。"
裴砚突然咬破她指尖，将血珠点在妆奁暗格。机括弹开的瞬间，糖渍的婚书与染血的襁褓并现，朱砂小楷写着"裴沈永缔"——正是当年沈苓拒了的镇北侯联姻帖。
"阿砚哥哥早就知道"
"嘘。"裴砚将糖霜抹在她颤抖的唇上，"你七岁那年走丢，我拿婚书换的搜城令。"
水波忽然剧烈震荡。老板娘的水靠勾破船板，淬毒的鱼叉直取月见咽喉。裴砚旋身将她护在怀中，肩胛生生承下这击，血雾染红了琉璃灯。
"你的命是我的！"老板娘撕去面皮，露出阿萦贴身嬷嬷的疤脸，"大小姐的蛊"
月见腕间长命缕突然勒紧嬷嬷脖颈。她捻着锁魂针刺入嬷嬷眉心，糖丝自七窍抽出时，竟扯出段褪色的记忆——阿萦周岁时被种下替身蛊，真正的沈氏嫡女早已溺毙荷塘。
"原来我们都是棋子。"月见将嬷嬷尸身推入鱼群，"阿姊到死都以为自已是沈苓的女儿。"
裴砚的唇贴上她后颈北斗纹："你娘用半生阳寿篡改命簿，如今该讨回来了。"
浮出水面时，糖船已漂至风陵渡口。月见望着岸上连绵的糖霜灯笼，忽然想起及笄那年偷放的河灯。裴砚将温热的麦芽糖塞进她掌心："吃甜的解煞。"
渡口茶寮挂着幅《并蒂莲开图》，月见抚过落款处模糊的沈字，忽然被揽入厢房。裴砚的箭伤还在渗血，却执意用糖霜为她敷手："当年你娘在此处教我制麦芽糖"
"为了哄我喝药？"月见含住他指尖舔去糖粒，"阿砚哥哥总把黄连裹在糖衣里。"
烛火爆出并蒂莲花，月见解开他湿透的箭袖。旧疤叠着新伤的脊背上，北斗纹路竟与沉船拓文完全契合。她蘸着糖霜在伤痕上勾画，金粉混着血珠凝成锁魂阵。
"疼吗？"
"不及你走丢那日疼。"裴砚转身将她压进锦被，糖霜罐翻倒在枕畔，"三百官兵翻遍长安时，我才知剜心之痛不过如此。"
更漏声淹没在吻里。月见尝到他唇间化开的鹤顶红，惊觉这甜味与喜宴酒水相通。推拒的手被按在床柱上，裴砚咬开她颈间盘扣："双生蛊需阴阳相合"
墨玉的尖叫伴着破窗声响起。月见扯过鲛绡帐裹身，见裴砚的剑锋正抵着镇北侯世子咽喉。少年眉眼与她七分相似，腕间竟也系着褪色的长命缕。
"阿姊"世子忽然泣血，"母亲等你接我回家"
羊皮卷从世子怀中滑落，月见拾起染血的《风陵遗书》。末尾添着行小楷："双生子取心头血相融，可破通命蛊。"她望着世子心口的朱砂痣，突然想起冰棺中娘亲交叠的双手。
裴砚的剑尖挑开世子衣襟，露出心口新鲜的针孔："阿萦用你的模样养药人"
"要试试谁的蛊更毒么？"世子突然扬手洒出糖霜，墨玉扑咬的瞬间化作血雾，"裴大人可知，阿姊每块骨头都淬着我的"
锁魂针贯穿咽喉的刹那，月见看见世子袖中滑落的银铃铛。与她周岁时戴的款式相通，内壁刻着"沈氏双生，留一去一"。
糖船突然燃起大火。月见抱着昏迷的裴砚跳入暗河，墨玉引着他们游向闪着荧光的溶洞。钟乳石滴落的糖浆凝成沈苓的模样，虚影执针绣就的嫁衣正缓缓展开。
"月儿。"
虚影抚过她湿漉漉的鬓发，指尖荧光没入裴砚心口。月见望着他褪去青黑的唇色，忽然明白娘亲当年为何剜心——双生蛊的母蛊竟藏在《墨绣心经》的针法里。
"要甜。"裴砚在昏迷中呓语，"月见的喜糖要双倍糖霜"
溶洞深处传来捣药声。月见循声找到石室，药炉上煨着的正是解蛊汤。九十九味毒虫混着糖霜沸腾，她舀起一勺含在口中，俯身渡进裴砚唇间。
"好苦"
"撒谎。"月见舔去他唇角药汁，"明明甜得发腻。"
萤火虫聚成喜字时，裴砚腕间长命缕突然断裂。他翻身将月见压进药草堆，沾着糖霜的指尖探入她衣襟："沈夫人说，解蛊需行洞房礼"
"阿砚哥哥又骗人"
未尽的话语化在纠缠的呼吸里。月见后背抵着的《墨绣心经》拓文泛起金光，溶洞顶部的星图与两人身上的纹路共鸣。当裴砚咬破她心口朱砂痣时，蛊虫随着血珠坠入药炉，炸开的火星凝成并蒂莲模样。
晨曦穿透水帘时，月见枕着裴砚的臂弯画眉。糖霜混着胭脂染红他心口，她咬出朵茉莉印："等到了江南"
"给你盖间糖霜铺子。"裴砚为她系上鸳鸯扣，"生七个孩儿，个个都要会绣并蒂莲。"
墨玉叼着红绸窜进溶洞，月见望着绸上熟悉的狼首纹，忽然笑出泪来。裴砚将糖渍的合卺酒喂入她口中，指尖拂过嫁衣上未干的血色绣纹——正是阿萦死前攥着的《风陵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