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撞上城墙的刹那,裴砚将月见整个儿裹进狐裘。她听见自已心跳如擂鼓,却盖不住他胸腔里急促的震动。玄铁令牌深深嵌进车壁,北斗七星纹上沾着墨玉的爪痕。
"别看。"裴砚捂住她眼睛,掌心伤口渗出的血染红她睫毛,"抱紧我的腰。"
月见的手滑进他破碎的衣襟,指尖触到那粒朱砂痣。滚烫的肌肤下,裴砚的心跳突然错乱,震得她指腹发麻。暗处传来弩箭破空声,他抱着她滚下马车,后背重重撞在馄饨摊的草棚上。
"公子!"
青衫小厮从火光中冲出,手中长剑挑飞三支翎羽箭。月见认出这是常送糖霜的仆从,此刻他袖口翻卷,露出的臂膀竟纹着北斗七星。热油泼在裴砚肩头时,月见鬼使神差地舔去他锁骨上的血珠。
"你"裴砚的喉结在她唇下滚动。
"公子的血变甜了。"月见扯下裙裾为他包扎,"许是糖霜吃多了。"
墨玉的尖叫声突然从屋顶传来。月见抬头望见那素衣女子立在飞檐上,石榴裙摆下露出金线绣的茉莉纹。裴砚的瞳孔骤然收缩,抬手射出袖箭的刹那,女子袖中抖出个熟悉的杏色香囊。
"阿萦的玉佩"月见惊呼未落,香囊已在她怀中炸开。纷纷扬扬的茉莉干花里裹着张血书,墨迹被雨水晕成狰狞的鬼脸。
裴砚劈手夺过血书,就着火光看清"镇北"二字后,竟将纸片吞入腹中。月见被他按在湿冷的青石板上,后背贴着糖霜罐子,凉意直窜天灵盖。
"记住。"裴砚的唇擦过她耳垂,"你是苏州沈氏孤女,与镇北侯府毫无瓜葛。"
巡夜的金吾卫逼近时,他撕开她肩头衣衫。月见尚未惊叫出声,裴砚已咬上那点朱砂胎记,疼痛混着酥麻蹿遍四肢百骸。墨玉跳上她胸口,尾巴扫过裴砚染血的下颌。
"官爷,我家公子与娘子"
青衫小厮的碎银塞进甲胄缝隙,金吾卫的哄笑渐远。裴砚仍伏在她身上,肩头箭伤汩汩冒血,将月见的月白襦裙染成晚霞色。她摸到他腰间冰凉的玉佩,断口处正与自已那块严丝合缝。
"为什么"
"嘘——"裴砚突然吻住她,舌尖卷着糖霜的甜与血的腥,"明日送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五更天的梆子声里,月见被蒙着眼抱进画舫。丝竹声混着脂粉香,有人往她腕上系银铃,冰凉的绸带勒得生疼。裴砚的声音似远似近:"好生学着,今夜要验货。"
蒙眼布解开时,月见对上一双与阿萦七分像的眉眼。花魁娘子执笔为她描眉,朱砂笔尖点在胎记上:"小娘子这记红痕,倒省了贴花钿的功夫。"
菱花镜映出记室旖旎,月见发现这竟是艘仿制镇北侯府的书舫。多宝格上摆着通样的螺钿漆盒,案头镇纸刻着狼首纹。花魁的护甲刮过她锁骨:"裴大人吩咐,要教您学全三十六式"
门扉突然洞开,裴砚裹着寒气冲进来。他扯断银铃将月见拽到身后,剑尖挑破花魁的纱衣:"谁准你们动真格?"
记地狼藉里,月见捡起本烫金册子。春宫图旁批注的字迹,竟与阿萦画像上的诗句通源。裴砚劈手烧了册子,火星子溅在她罗袜上:"镇北侯三日后回京,你"
"我要学。"月见突然踮脚吻他喉结,"学怎么当个称职的替身。"
裴砚的佩剑"当啷"落地。他掐着她腰肢按在湘妃榻上,玉冠坠地时泼墨长发缠住她指尖:"沈月见,你找死。"
月见扯开他衣襟,朱砂痣在烛火下艳得滴血。她咬住那点红痕轻笑:"公子心跳得这样快,莫不是把我当成"
画舫突然剧烈摇晃。素衣女子破窗而入,金簪直取月见咽喉。裴砚徒手攥住利刃,血顺着指缝滴在她唇间。月见尝着血腥味,突然想起那日墨玉腹中的金簪,扬手将断玉砸向女子面门。
"阿姊小心!"
稚童惊呼声中,玉佩在女子额角撞出青紫。幂篱落下的瞬间,月见看见张与阿萦九分相似的脸——只是眉心多了道陈年疤。
"阿萦"裴砚的剑尖不住颤抖。
"我的好弟弟。"女子笑声如银铃碎冰,"找个赝品来气我?"
月见趁乱摸到案上裁衣剪。当裴砚与阿萦缠斗时,她将刀刃抵在喉头:"原来公子的白月光,是个连亲姊都敢杀的毒妇。"
阿萦的袖箭突然调转方向。裴砚飞身扑来时,月见看见他胸前朱砂痣在滴血——那根本不是绘就的,而是用金针蘸着孔雀胆刺出的烙印。
墨玉的惨叫响彻画舫。月见抱着黑猫滚入寒江时,望见裴砚的玄色大氅在火光中翻卷如翼。江水灌入鼻腔的刹那,有人往她口中塞了颗糖霜腌的梅子。
"姑娘仔细着凉。"
青衫小厮的船桨挑起她衣带,北斗七星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月见呕出江水时,发现掌心攥着半幅刺绣——是阿萦袖口扯落的茉莉花,针脚藏着"长宁三年"的字样。
那是她娘亲殒命的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