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寂的系统终于出声：【哦豁，突然翻车！】
谛梓高声道：“你是魔修？但，但你难道不是仙尊亲传弟子……”
他的神色与其说是震惊，更多的却是微妙的庆幸和少许忿忿。庆幸仙尊弟子竟然与魔修有牵连，御剑行斩除魔修的事就名不正言不顺，他也能保全人间界那个重伤魔修。
然而仙尊表面上痛恨魔修，不惜在飞升之前破杀戒，也要驱退人间界所有魔修，却在九重天上青玉台就教养着一个魔修小弟子。谛梓心中难免滋生出愤愤不平。
在明晃晃日光里，与仙尊有着同样眉目，却总是笑盈盈的少年扬了扬眉，并未露出什么不快，只略有些莞尔：“我记得你在门派收徒大典上，也曾爆发出魔气，好在得到掌门师叔好心庇佑，否则怕被剑修师叔们押去苦涯。怎么今日见我，却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
谛梓皱紧了眉：“你明知道不一样，我是逼不得已，并不想这么做。师兄，你这样做对得起师门教诲吗？”
少年屈膝坐在黄金囚牢里，日光隔着黄金落在他脸上，阴影挡住了一半魔纹，显出些淡漠神采，
“和魔修勾结，赠他护身法器也是吗？”
谛梓目光里飞快掠过一丝诧异，却立刻说道：“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难道你没有想过你是魔修的事若是让掌门知道，让天下人知道，将会为青玉台招致什么样的祸患？”
他心中已经紧张起来。原来舒质已经察觉了他和那个重伤魔修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告诉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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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质不想再和他多纠缠，转过身懒洋洋背对着玉殿门，闭目不再说话。
谛梓纵使心头压着再多的惊惧，见仙尊迟迟不出来，也不能久留在这里，只得不甘退去。
不过半日，整个青玉台都在谛梓支支吾吾之下得知小师弟与魔修有牵连。
出乎谛梓意料的是，大多数人对此不以为然并不当真，安慰他是太疲惫了才会看错，小师弟虽有些顽劣，到底是少年心性，绝不是那样的人。即使有少数几个人勉强信一信，也坚称必然是受了魔修陷害。
谛梓差点脱口而出魔修哪能害得了仙尊弟子，却也只得强颜欢笑暂时压下此事不再提起。
晌午时分，落了场春雨。
时隔多时，顾清淮终于稳下心境，走出来便看到黄金囚牢里少年已经靠坐着入定修炼。正值春日，他黑衣披身坐在黄金边，自有种湛然明亮风神，若向谁说这是魔物化身，纵使是最明目洞察的人也难相信。
此时，他就睁了眼睛，慢悠悠说道：“你真要这时候破杀戒吗？若是境界掉落，又要修习多少年了？还是不要为好。”
顾清淮垂目望他半晌：“从前不是最不爱打坐？谁和你说了什么？”
外面春雨滴滴答答得浇得缠绵温柔，在玉殿碧瓦上蓄满涨落下青石阶上。少年人眉目就在二月春晖里清俊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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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转开了视线：“不，没有。”
只等到魔尊事毕，此世的顾清淮便不会再有什么阻碍。
今夜是人间的元宵佳节，顾清淮思忖初生的魔物总是贪恋人间繁华，便搁置下一天琐事。
上次金丹突破的历练贪玩又遇上魔尊的事，以至于舒质迟迟不见突破。但顾清淮不急，舒质自然是更不着急的，他弯腰去捡湖边掉的一个火折子，踩了一脚湿泥险些晃进满湖水中，好在急中生智猛地抓住顾清淮肩膀，露出尴尬一笑。顾清淮瞥一眼，眉头便压得再没有抬起来过。
“怎么放心将青玉台交给你，”顾清淮淡淡开口，“下决心不去劳烦掌门照看你，犹须再三思量。”
“放灯，放灯吧。”舒质对这话题心不在焉，从小贩手里拿了两盏灯，刚要付钱，小贩已经摆摆手，跑进了人群里面。
顾清淮也是一怔。
舒质却笑了起来：“不用劳烦，放个灯也有人送，可见不管是青玉台还是人间界，都是钦慕我过人潇洒的。”
顾清淮这次却没反驳他，垂眼神色清淡。两人旁边都是人群热闹的声音。
下了半日细雨，雨霁后空气中仍是烟霭空濛，人们在桥上赏灯，桥下绿池涨潮，烟火噼里啪啦地在孩童拍手不远处亮响。隔着青青湖水、金光焰火看他被映亮的意气昂扬，顾清淮不自觉微微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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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诞生于心念灵台，他们有着同样的眉目和根骨，即使截然相反。这是他亲手教化的弟子，他反复提防的魔物，也是入梦几回的知己。
顾清淮自世家出身，一直都顺风顺水，从未曾碰到过这样棘手的麻烦。
舒质有时候梦里也察觉到顾清淮的窥视，但却装作未闻，从来没有节外生枝。现在，他即使发觉了顾清淮的沉默，也只是弯腰点了灯，蹲在了湖边，看着灯随着水流漂远。顾清淮就站在后面垂眼看着。
在青玉台流传着一句话，成仙要经山川万里长风，成佛只要跨过十里红尘。现在春夜重重长风憧憧灯火红尘就在他们脚下，身旁，中间。
只要不动心。
无聊数到第三十二只花灯从眼前漂走，舒质倏地听到顾清淮开口：“待我飞升，你……”
多好的话题。
舒质漫不经心地回想这个世界曾经的自己，没什么欲望执念，不受尘世牵绊，唯一没完成的目标就是突破飞升。倘若顾清淮这一世顺利，也算全了他当初遗憾。
他转头笑了笑：“我替你看好青玉台和人间界。这总可以了吧？”
“以你的根骨，同我突破不难。”顾清淮目光落在河面零零星星灯火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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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漆黑的夜色笼罩着两个人，二月的春寒料峭，河面也是黑沉沉的，周围庆祝佳节的热闹不知何时已然熄火。长街上，一家家的灯火点起来，打更人经过寒冷的街道。
舒质敷衍：“我心有挂碍……”
“什么挂碍？”顾清淮却当真追问了下来，“影响突破须尽早理清。”
“稳好你的境界吧，你又是因为什么迟迟没突破？总不能是因为……”舒质险些脱口而出因为自己，还好临时刹住，换了个没有歧义的说法，“因为心魔吧？”
虽然设定是这么个设定，他可不会真的妨碍到顾清淮的修炼，这锅不背。
顾清淮瞬间没了声音，简直像是夜里家家户户熄了灯火一样安静。
舒质还转头望着他，露出些疑惑神色。那副少年人漂亮的骨相似乎因为之前的历练瘦了些，纵然已经是深夜，也没有露出丝毫困意，细雨纷纷，一时间静得除了雨声，就是混杂着的细微呼吸声。
出于好心，舒质倒也没有追着往下揭伤疤，毕竟飞升在即反而境界不稳，对谁都不是件好事。他也是心有戚戚然，不明白这一世的顾清淮明明还没碰上魔尊和谛梓的阻碍，怎么又出了问题。
舒质站了起来，回答了顾清淮前面的问题，一边顺着河边走下了桥，“我也没有什么大牵绊，实在是人间山河可爱，突破了金丹，你就不会放我出青玉台了吧？”
顾清淮闻言仍旧站在原地，远远望着他，越走远身影越发模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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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身形利落修长，在夜风里乌黑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腰间，背影和顾清淮逐渐重合。他的脚步更轻快，黑衫不束发，背的不是湛卢是木剑。和顾清淮又截然不同。
像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剑，被不识者束之高阁许多年，不改春光下难收的一身桀骜。而他尚不知道青玉台人间甚至魔界有多少人会窥视这把剑上光辉。
元宵节后，御剑行的动静已经传到了魔界。
谛梓也坐不住了，他其实知道重伤的魔修是被暗算的魔尊。这几日，他私下里冒险通过当初送的法器，总算联系上那位魔尊的灵神，得知对方正在舒质灵台中时，不免惊愕万分。
不必魔尊提醒，谛梓也知道这是大忌。
这里是哪里？九重天上青玉台，九天十地最清正干净的地方，不要说魔尊了，即使是魔物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多少人都是仰慕这块圣地才来求学，如果这里藏着个魔尊的事传扬出去，不只是青玉台会大乱，九天十地所有目光都会投来。到时候，即使顾清淮还坚持要开青玉台弟子们的御剑行荡清人间魔修，也是有心无力。
当天清晨，他就在和诸门派弟子们一道习剑时，当众将此事说了出来。
谛梓将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又是第二次提起，信誓旦旦的态度之下，众人即使还是难以置信，但心里都留了个灰影。
然而终究没有确凿证据，许多对舒质有好感的青玉台师兄师姐们，不免都对谛梓态度冷落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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谛梓早就料想到这个结果，平静地继续习剑练习术法，丝毫没有任何异样。见他态度如此坚定，众人心头疑窦的灰影更甚。
这天舒质和往常一样晃晃悠悠跑到天工山，看看器修师兄们的“汽车”造得如何，还没探进去个头，就收到了掌门的传音。
“舒质，来主峰一趟。”
他一向是待在玉殿里，不必去主峰拜会师叔师祖们，事出反常必有妖，舒质几乎立刻想到了谛梓。
这样大张旗鼓，估计整个门派的师叔大半都知道了。如果他真被查出与魔尊有勾结，当然是洗不清了，顾清淮也不能徇私。倘若什么也没有，那谛梓……
他不由得抿唇乐了。
而且查弟子灵台也是个忌讳事，都要经过师父同意。
掌门显然也是忌惮顾清淮那边，所以今天是趁着加固人间界结界的事，暂时支开了顾清淮。
万一查完了发现他清清白白，顾清淮又是为了天下太平才去加固的结界，恐怕掌门都没想好要怎么才能给顾清淮一个交代。
他们是被谛梓笃定的态度震住，不由得都害怕起魔尊就藏在青玉台中，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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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弟，小师弟？”器修师兄见他出神，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看得无聊？”
少年点漆般的眼眸里满是细碎忧愁，垂眼时显出几分落寞，令人想要为他分忧，他烦恼道：“最近我灵台有些不稳，恐怕要影响突破金丹。”
下一刻，器修师兄已经笑着从储物袋里翻出来一块玉佩：“这好办，我刚好有个办法！它可以在你的灵台上覆盖一层薄膜，不过强度视使用者修为而定，小师弟，等仙尊回来，让仙尊替你使用吧？”
看着傻白甜师兄，舒质一秒收起忧愁，收下了玉佩，“谢谢师兄。”
器修师兄挠挠头，“小事小事！怎么不早和师兄说呢，突破金丹这么重要，还耽搁了。”
“因为我不希望被人发现灵台不稳，太没面子了，眼下只告诉了师兄。师兄会保密吗？”
器修师兄瞬间脸色通红起来，郑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