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企业愿景
来了来了,这不就得还人情了
杨继丰按下躁动,等着宫画白后边的话,宫画白却顿了顿,转向陆清风:老陆,要不我和小杨单独说。
陆清风会意,热切地看着杨继丰:好,你们说,商业上的事,我还真不怎么懂,有问题找我,也可以找春萍同志。
哎好,也是辛苦咱们书记特地跑一趟。
这叫什么话。陆清风笑着开了门:镇上过来虽然有些距离,但好歹有路有车。小杨啊,咱们这个乡下地方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的。
王春萍亦是笑着道别,跟着陆清风走出去,轻轻带上门。
钱庸站在后边,对上宫画白的视线点点头,看起来似乎有些拽拽的,但杨继丰感觉得到,对于宫画白他还是尊重的。
宫画白似有些紧张,不自觉叉起手抱住双臂,并学着王春萍改了称呼,想要拉近距离。
继丰,我听萌萌说,你辞职了,可有下家
杨继丰摇摇头,开门见山道:宫老师,实话实说吧,拼了这么多年,我这身体也有点熬伤了,一直就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合适的地方机会休息一阵,我看刚好这里就挺合适的,我毛遂自荐给你们做顾问,也请你们给我这个机会,好让我在休息的同时,离工作不那么远。
宫画白大大松了口气,放下手:继丰啊,我就知道,我宫画白不会看错人的,这哪里是我们给你机会,是你大大帮了我们的忙。本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雇你当经理吧,坦白说,工资开不高……你在GP的工资应该不少吧
说到薪资问题,宫画白又开始紧张,手抬了抬,强忍着没叉起来放到了身后。杨继丰笑了笑,想着既然开诚布公,就也没必要隐瞒,于是道:有固定部分,有浮动部分,固定部分月薪3.6万,浮动部分主要看提成和年终奖,我这份工作本质还是销售,全看销售额,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奖励,不是年年有。
宫画白脸色不禁变了变,钱庸此时突然开口:年薪百万
杨继丰视线对上钱庸,淡淡道:那倒没有,月薪3.6万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也是一年年做上来才到这个数。总的来说,去年是最高纪录,税前77万,再有两年,我上头的人升到VP,我跟着升一升到总监,应该……就有年薪百万了。
宫画白仰起头,不由一阵苦笑:那我们这座庙,可真是太小了。
宫老师,别这么说,既然想好要留下,钱方面我就没那么看重,更何况,社区团购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虽然说是顾问,但我其实还有一个学习过程,不说钱,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你们说的那个叶欣。
宫画白点点头,脸上又浮起愁色,钱庸此刻走了过来,微微躬着身子对宫画白道:宫老师,既然她答应了,也就没我什么事,你们聊,资金方面不用担心,谈好了随时联系我。
哎,好,钱庸,你忙吧!多谢了,也麻烦你帮我捎句话,忙过这阵,我会亲自上杭州拜谢老爷子。
宫老师客气了,话我一定带到。
钱庸说罢,又冲两人点点头,走了出去。
屋里又少一人,感觉愈发空旷起来,宫画白瞬间有些出神,不知从何说起。杨继丰也不着急,只觉自己仿佛窥见了另一种神秘未知,颇具武侠江湖气的古老生活。
她很难理解,杭州钱家,为何不远百里,来掺和一个乡下小镇的恩怨。
此外,她早就从口音听出宫画白是北方人,这或许也是叶欣和宫画白不对付的原因之一。
但不管怎样,她都有些羡慕这样的交情。
身为现代大都市职场精英,可谁又能懂得她们其实是一群没有根的人
所谓的中产,实则不过海市蜃楼,好光景能有个两三年就不错了,扛风险能力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就好比这次,网暴还在其次,黄九思连口都不用开,就让她失去了工作,平日里总是怂恿她跳槽的猎头,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至于年薪百万,并没有大众想得那般风光,那是一个漫长的攀登过程。
以她本人为例,也是从只有几百元交通补助的实习生,花了十几年时间,才走到今天,但在即将登顶的时候,跌落得莫名其妙。
人生的意外就是那么难以预料,女人最易被家庭拖累,从前有个和她竞争的女同事,因为孩子体弱多病,最终止步于A打头的助理主管层级。
男人的大敌则是岁月和精力,很可能前一年才登顶,后一年就查出重病被迫离场,又或者公司就是觉得你老了,搞个外派外遣,明着升职,暗着降薪,迫使你离开。
好日子不过两三年,压力却是无穷无尽。
如她老上司Lisa那般成功登顶,有望跻身VP副总裁层级,能干到退休甚至退休以后,除了自身实力,其实有不少运气的成分在其中。
也因此,杨继丰选择留下,不是她有多么高尚的情怀,而是她不敢脱离社会和职场,同时也想兼顾一下身体健康这个本钱,留在东庭搞社区团购,显然是一个两全其美的选择。
即使身体健康,30岁以后,可以明显感受到精力的衰退。而身为管理层,要想压得住下面,就得表现出高于员工的精力,这还是Lisa教她的。
Ivy,知道下面人为什么说我特别能折腾吗就是因为我比他们多了一项坚持,坚持科学锻炼,学会如何保持精力,精力是躺不来的,劳逸结合才能有更多精力。
收回思绪霎那,宫画白也开了口。
我同叶欣其实没什么,起因呢,就是这个明德山庄。
杨继丰略思索了下接口道:我看网上介绍,明德山庄前身是叶氏旧宅,是文物吗
那倒没有,叶梦得故居在隔壁六家村,他们叶氏一脉,开枝散叶好几支。明德山庄是其中一支,20世纪90年代彻底变成危房,之后就塌了。因为它在大马路边,特别影响景观,你也知道这边的收入,镇里压根钱,最后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我们宫家出钱,老吴来主持重建。老吴是我爱人,叫吴仁川,也是吴骏的本家叔叔,会点园林设计。我呀,是外来媳妇。
宫老师,我看你可不像是普通外来媳妇,宫姓很少见,该不会也是大族吧
大族算不上,传承倒是挺久的。汉朝时就有一支在山东,算算时间,差不多和孔家一样久,只是名不见经传,不值一提。
胶东宫家。
确实,杨继丰从没听说过这个家族,不过她觉得自己没听说过也正常。说到底她只是个打工人,见识有限,压根接触不到再往上的资本圈。
继丰,正好我也想同你交交底,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杨继丰连声附议,赶紧收拾东西,之后又给钱萌萌留了语音,便随着宫画白回转明德山庄,进到一座安静的小茶室。
茶室修筑在假山上,最边上一棵矮松,底下海棠纹鹅卵石路两旁,一株桂树,一株玉兰,风雅至极,也令杨继丰颇感新鲜。
碧螺春捧上,宫画白还备下了精致的印花糕点,令杨继丰忍不住感叹:萌萌要是看到了,一准得嚷着拍照。
拍,让她拍,我这里要是不够拍,回头我带她认识认识其他民宿老板,她可以一家家拍过去。
太好了,我先替她谢谢你。
客气什么,说回我和叶欣的事吧!叶欣人挺好的,就是人要强,心里有口气过不去,总觉得农村重男轻女,因此事事争先,没抢到叶氏旧宅的经营权,多少和我有些嫌隙……这地方,我前前后后砸了一千万下去,不过是要了三十年的经营权,后面还是会还给村里算集体财产,所以,恩怨是没什么大恩怨,心里不舒服是有的。继丰,我也不瞒你,这次社区团购的投资,我原本也是可以找我娘家的,就是因为考虑到叶欣的感受,才绕了这么大个弯子。
杨继丰瞬间明白了:所以,钱家其实是你请来的,不是通过萌萌爸爸的关系
差不多吧,毕竟老钱一家和杭州很多年不联系了,本身也和钱氏本家差得比较远,但有这么层关系在,对叶欣多少是个交待。
哼,这个宫画白,笑里藏刀,一脸奸诈相!她能糊弄得了别人,可糊弄不了我叶欣!
对于宫画白的这份用心,远在平江市区的叶欣却并不领情。
叶欣收拾得十分干练,四十上下的样子,一看就是精明能干的企业家。此刻,她正站在自家观景大露台上,一边眺望着金鸡湖,一边同人打着视频电话。
云姐,你知道他们今天干了什么好事瞒着我开会,拍板要和新橙合作,还请了个什么顾问,陆清风之前还说让我带头,我看他们干脆撇开我好了!
电话那头的高云,微酒红色大波浪配着精致的小西装,坐在别墅沙发上,身后五米高的落地窗,映出笔直的杉树,手边是花朵造型的金边珐琅瓷咖啡杯,西洋风情十足。
叶欣,我早和你说过,就让他们先合作,给我们铺路,你伸一只脚在里头就可以了。
云姐,他们不仅要跟新橙合作,还要自己开网店!这算什么,干脆把我踢出去好了呀!宫画白这个女人,就是阴险,什么大家族小姐,都是骗人的,真是大小姐,还不往大城市跑我看他们吴家人,也是脑子夹过了,早晚被这个女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高云抿嘴笑着,由着叶欣发泄。
叶欣见她不开口,有些急了:云姐,我可是一直力挺会莱士的!你要相信我,我现在是有点势单力薄,暂时拿他们没办法,但你放心,东庭那边还是有些朋友支持我,我不会让他们得逞!
高云边听边喝起咖啡,等叶欣抱怨完了,才放下咖啡杯,看着镜头微笑安抚:我哪有不信你,我知道你是为了东庭好,才会千方百计和我搭上关系,这是你叶欣最打动我的地方。
可我听说会莱士的政策……
理是死的,人是活的,农村搞二选一本来就不现实。等我们业务展开以后,一个卖得出去,一个卖不出去,市场竞争自然淘汰,再说了,也不是会莱士要二选一,还不是让桃宝给逼的我们只是要求供应商全网最低价,低一块钱、一毛钱也是低嘛。
叶欣频频点头,人慢慢松下来:云姐,前两天一直联系你,都没联系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高云摆架子,耍花枪
哪里,我知道云姐是没架子的,您是喝洋墨水长大的,哪像我们东庭小地方。
叶欣,你这话可就没良心了。你叶欣是在平江发达的,换个城市试试只有我们这些飘在外头的人才知道苦,做人可不能忘本。
是是是,是我见识短,不会说话,云姐,你别往心里去。
没什么好往心里去的,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这个市场终究是大鱼吃小鱼,你能认清楚这点,选择我们会莱士,正说明你叶欣有足够的眼光和胆识……这两天呢,我人不在,是家里有事,脱不开身……
见高云神情失落,叶欣试探着问:云姐,没事吧你看……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
高云摇头叹气:家里头的事,只有自己担着。
叶欣尴尬笑道:你看我,一通牢骚,话越说越乱。
高云忽而垂下眼睑,沉吟道:叶欣……六七年前,建造水月山庄时,东庭镇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叶欣愣了下,随即努力回忆起来:六七年前2012年2013年
差不多吧,反正是造水月山庄的时候,那个不是我爸的项目吗早些年,我看他这个项目就做的挺不开心的,最近从曼陀山庄回来,好像又有心事,问他也不肯说,想替他分忧,也无从分忧。
这个啊……叶欣为难起来,姐,房地产这边我也不太接触……不过你别担心,镇上搞中介的,我还是认识几个,没准能问到些什么,你别急,我待会儿就找人。
唉……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自己七想八想的,也可能和东庭根本就没有关系。
哦,这样啊,没事。反正我有几个要好的同学,你放心,我不会漏口风,就坐下来随便聊聊,要不……云姐,我就不打扰了
叶欣嘴上说着不打扰,表情明显不想挂电话。
高云笑了:怎么,还生气呢,气量太小可做不了生意。
我也不是气……就觉得这事心里有点搭不动,东庭的事,一个两个都非要找外头人来搞。
叶欣,我也是外头人。
云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不逗你了,你要真不甘心,我给你出个主意……
挂掉叶欣的电话,高云有些迫不及待地打了手机,却始终没人接听。
她有些生气,又有些不安,刚将手机扔到边上,手机突然响起,随即传来一个讥诮的声音:高董,找我
林音,你现在在哪儿
东庭。
东庭你在东庭还让白岳跑回来
高董,我不是说了吗!白岳说他有天大的秘密要告诉你这个好姐姐。
林音说着有些疯癫地笑起来,此刻,她正倒在一湾别院内房间大床上,累得不想动,却很开心。她刚从一处拍摄地回来,才发觉当模特原来这么过瘾,钱萌萌还说明天回娄东,带设备过来好好拍,这让她找回了久违的期待感。
对了高董,白岳和你说了吗
没有,他回来就闯祸,都闹到公安局了,刚捞出来,被老头子关起来了,林音……你要明白,他关在上海,你再下手可就难了。
下手下什么手
高云微微皱眉,深吸了口气。
哦,高董……我知道了……哈哈……林音翻了个身,对着手机吃吃笑道,你是要我弄死白岳。
高云抬手想挂掉手机,却听林音的声音突然变得正常起来:他现在就是个废人……就这样,白振华还想让他继承家业
林音,白振华的家业我不稀罕……我只是不想他这么好过,你不也是这个目的白岳的话没准是骗人的,你该清楚,他为了回上海找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什么谎都能扯出来。
哎呀——高董,你这话听着,怎么好像是在说我
哼,我倒是听说钱庸在东庭,你留在那里,不会是想报复钱庸吧
你猜。
哼,对了,那个人下个月到上海,我答应你的事,都会做到,至于你——
高云!林音一下起身,表情瞬间有些狰狞:你是说……给白岳做担保的那个人!
是,他在英国见过你吗
没有!我要见他!
会给你安排,但你要记住,一旦你进去,我可没法捞你。
高云说着按掉手机,起身往楼上走去。
明德山庄内,尚不知暴风团在暗处酝酿的两人,依旧相谈甚欢。
面对复杂的资本圈,杨继丰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无知的小学生。
宫老师,所以你们这样的……家族,在中国应该怎么称呼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学历有点,但没什么文化。
宫画白笑着给杨继丰斟了杯茶:术业有专攻,说种地,咱们都比不上农民。没有农民,别说文化,吃饭都成问题。在历史上啊,咱们这个就叫作世家,再文绉绉点就是耕读传家。
世家……电视里看人演过,但好像不太一样……
电视都是夸张,艺术来源于现实,又不同于现实。中国的世家,从古到今都存在,但是呢,没故事里那么夸张。就拿东庭来说,六大家族,好几百年了,因此才有了那么一个六家村,陆姓、叶姓、王姓、姜姓、韩姓,还有一个金姓。但你看姜大勇、韩阿姨不都是普通人一个大家族,成千上万,掐尖的就那么几个,大多数还是普通人,王春萍是博士,可真到了首都,人才荟萃,东庭镇这些世家和北京那些又没得比了。
杨继丰点头,似懂非懂:那……你们这种大家族,怎么经营
以前是种田,后来是既种田又搞企业。种田其实原本就相当于一门小生意,一家小微企业,农民需要投入精力时间,还有农具农药各种花费,种出来的东西再卖了换钱,只是这门生意不像工业那样可以稳定产出,得看天吃饭。东西怎么卖也有讲究,有些家族能够合理分工的,有比较好的传承制度,这就相当于搞了一个家族企业,妥善经营下去,就成了世家,不能妥善经营的,就什么都不是。到了近代时期,有先见之明的,跟上时代浪潮搞工业搞企业的,就成了企业世家,我们宫家和杭州钱家,大概就是这样的世家……
杨继丰脑海里忽然灵光一现:是不是网上说的乡贤
宫画白苦笑:可未必是贤……不过继丰,你放心,东庭镇可是新农村,主要也是这里环境比较开放,20世纪90年代就开始做水果出口了,很容易接受新思潮,这里的书记,都是规规矩矩考出来的。
杨继丰点着头,一时还有些消化不了,农村和城市实在太不同了。宫画白对企业的理解,也是自己闻所未闻的,仿佛打开了一扇新大门。
宫老师,那你们这些企业世家都有交往
自然的,有生意往来,有世代交情,还有一些就比较特殊了,继丰,我听萌萌说,你们两家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吧
是啊!
那我们胶东宫家,和杭州钱家也差不多……说起来,你可别笑话我们这些老古板。我之所以不希望和会莱士合作,就是过往的历史教训,历史教训我们吃喝拉撒不能捏在外人手里,因此给东庭镇提供资金,钱老二话没说就应了下来。你说像会莱士这样的企业,会愿意在经营成熟收回资本后,把这个摊子交还给镇里吗
那肯定不会,别说会莱士,就算是我,我也不愿意。宫老师,所以你们最后还要把这份资产还回去这觉悟可够高的。
也不算什么觉悟,本钱还是要赚回来,该分的利润也不会少。我们这些世家能传承下来,都是经历了各种血泪教训。继丰,你知道现在企业普遍通病是什么吗
杨继丰摇摇头,宫画白则重重叹了口气:这个毛病啊,就是分不清自己是企业家,还是资本家。
听了这话,杨继丰不知怎地,脑袋嗡一下炸开了,心中莫名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作为职业经理人,她一直都有野心想再进一层,但若只为钱,这样的进步似乎就只是在赚钱上加码加压,多少显得有些空虚。
到了一定位置,权和钱并不一定能带来更多的快乐和幸福,反而是迷茫,有那么段时间,杨继丰每天都在问自己要这些钱和权到底为了什么
能和魏杰在一起是很重要,可她生命不止是魏杰,她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答案去填补内心的空洞。至于这个答案是什么,眼下好像就在宫画白的话里……
对企业家来说,最重要的是达成企业使命,资本不过是延续企业生存,达成企业使命的手段。资本恰恰相反,做企业就是为了融资、套现,你看现在很多企业,一上市,企业就开始走下坡路,甚至倒闭,这就不是做企业的态度。
杨继丰心里的震撼又深了一层,整个世界几乎要颠覆,她在GP学了不少商业手段,可对于做企业真正的意义所在,她还是头一次学到。
宫老师……你说的企业使命,就是企业愿景吧
对,就是企业愿景,只不过很多企业愿景都放在市场目标上,说使命……责任感会重些,让多少人有工作,而且是能够长久地工作下去,不被时代淘汰,更需要责任感,有了责任感,也会知道进退。中国有句老话,‘满招损,谦受益’,到了什么样的高度往后退一退,保存实力,平稳转向,这是企业家的使命。有时候实在没方向了,那就向年轻人学习。继丰,别看这次帮的是东庭,不管你这个商业生态是否可行,对我们两家来说都是宝贵的经验教训,这笔学费是值得的,我们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来告诉我们,企业今后该如何转向。
杨继丰彻底没话说了,连场面上的客气话都说不出来。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技术和品牌才是延续一个企业的关键,因此她再有野心,也清醒认知到,建立这样一个企业简直是痴人说梦,可今天她才发现,或许她还搞清楚,到底什么才是企业家……
呆了半晌,见宫画白笑而不语,杨继丰努力挤出一两句话:宫老师,我才发现,现在台面上这些所谓的独角兽企业。规模再大,市值再高,和你们比起来,也只能算是暴发户,你说得对,他们分不清是要当企业家,还是资本家。
也不能怪他们,风口浪尖的,谁能想得那么清楚。你不愿意帮资本捞钱,资本就换家企业,大家比烧钱,就看最后谁能挺到最后。好了,别人的事不谈了,还是先说我们自己。小杨,既然你留下,房子呢,尽管住,你的咨询费我和钱庸商量一下,给不了太多,但也尽量别太亏待你……
杨继丰回过神,有些怅然若失,听了宫画白一席话,她对钱突然没什么兴趣了,心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激情正慢慢涌现上来。
从前,她不太明白为何一个摇摇欲坠的游戏公司,魏杰可以守这么久,还不肯接受投资。虽然她清楚这家公司创立背后的初衷,可初衷与情结不能当饭吃,只她现在有些明白了。公司能养活一群人,朝着一个目标前行,哪怕走得再慢,只要还继续走着,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成就……
想到这里,杨继丰突然抬头,谢绝了宫画白的美意:宫老师,明德山庄是经营场所,我就不住了,还是自己租房,你们这里租房应该不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