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豪门恩怨
姐,你再和我说一遍,这房子……多少钱
因为过于震惊,钱萌萌的尾音不觉高高抬起,走了调。
一万,一年一万。
杨继丰又笑着回答了一遍,见是钱萌萌开心得手脚不知放哪里好,又继续调侃道：怎么,刚才唱歌,现在要跳舞了
钱萌萌甩着马尾辫,郭德纲状摇手指：NONONO,我现在不仅要唱歌、跳舞,我还要大声欢呼！
也难怪钱萌萌震惊,杨继丰也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宫画白说帮她砍价,让她不要出声。她明白,谈价钱,最好摆出些许不情不愿的态度,可当听到这个价格时,她多少有些绷不住,差点笑出来。
不过能把价格压到这么低,自然是有原因和条件的。
回想着宫画白的关照,杨继丰正色道：先别开心,你看这地方,在村子最里面,正对着枇杷林,前后左右就两户人家。前面虽然有条村道,但不是农忙季节的话,人就很少很偏僻,还有……杨继丰甩了下手中的钥匙,开了大门,里面没有家具电器,得我们自己——
哇！我爱这个地方！
门一开,钱萌萌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冲了进去。
这是一座带院子的独栋楼房,标准三层,内中一棵柰子树,墙边爬了半架紫藤,大门边上单独修了间厨房,厨房后门是条斜向上的,带着坡度、封了玻璃窗的观景小回廊直通楼房。
大厅内即便白刷刷一片,可自落地窗上精致的雕花格望去,已然有了五六分韵味。
抬头向上,二楼的窗户做了相对常见的冰裂纹铁窗格,既美观又防盗。三楼的窗户素着,这样的高度,不安装防盗窗似乎问题也不大。
最主要这样一来,二楼三楼望出去的风景,就会有不同的韵味……
姐！
一眨眼的功夫,钱萌萌已是一口气跑到三楼的大露台。
三楼大约有一间半的面积做了露台,搭了半敞开的玻璃棚。
钱萌萌冲杨继丰挥手后,也不知哪里找来一根竹竿,往上挑着拉下。杨继丰这才发现,玻璃棚顶还有伸缩式遮阳布,上面似乎还有图案……
这栋楼房,眼下虽然没有家具电器,但无论是面积,还是精致程度,都远远超过了杨继丰的想象……
她起先有些后悔,没进去看就答应借三年,如今走进来却后悔借少了。这地方借个十来年也值得,也远比买下合算。
步上露台,满眼青山,山顶笼着淡淡夏烟,不禁让杨继丰想起课本上教的：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样的山,也难怪能种出好茶叶来。
此刻,钱萌萌已拉下所有遮阳布,正仰头念着。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哎呀,算了百度！
点出搜索结果,钱萌萌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哇塞……好有意境,好有文化,这是一万块能住的吗
杨继丰听着这首诗,似懂非懂,却莫名感觉好像写到自己心里去了。她没急着查这首诗的来历,而是仔细辨认着问：萌萌……落款是不是吴骏
啊
听到吴骏的名字,钱萌萌有点炸毛,仰头急急寻起来：好像……真是他！
没想到,这个吴医生还会画画写字,真是多才多艺……
切,这字、这画,马马虎虎,我见过宫老师画的,那才叫一个赞！
刚才好像谁说有意境,有文化来着。
姐！钱萌萌脸红了,跑过来抱着杨继丰的胳膊撒娇：你老实告诉我,这房子谁家的,该不会是……
想多了啊,人家房东师傅姓严,叫严卫国,以后见到了就喊严师傅。他是村里送煤气罐的,宫老师说他会点木匠活,随便弄了些木雕,我看这可不止会一点啊。
这里人谦虚,会一点就是精通,还可以那就是大师级！哎那我们家具可以找严师傅做
已经找他做了,房租便宜也不是平白无故的,里面的东西都要自己弄,其实算下来也差不多。总的来说,还是值的,毕竟家具电器不那么讲究的话也没几个钱。
姐,简直太值了,我现在……我现在脑子里全是想法,灵感源源不断,你说这地方偏,可它适合创作啊！你看这山,这果林,还有这条小道,全是用青砖铺的。
这倒是,不过还是要注意点安全,太阳下山后别出门。反正你满意就好,我也该回上海一趟处理点事。你自己和林音约,一湾别院已经给我们住了,吃的就别麻烦人家,你钱够吗
够！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钱,上海的事,你尽管去忙,这里就交给我,也让我发挥发挥,我保证你从上海回来时,华丽大变身。
那行,我放一笔钱买家具电器,多退少补,别跟姐争,走,挑房间去。
接下来两个星期,杨继丰在上海处理了不少事,并在姨妈杨洁家住了两天,好让姨妈一家放心,之后,又忙起公司交接的事。
最终结果,Lisa为她争取到60万赔偿,包括半年奖,条件是杨继丰远程协助团队直到双十一结束,钱分几次给,最终在年底结清,同时也要签署协议,保证三年内不能去万人以上规模的快消品公司任职。
结果好得超乎想象,至于兼职到双十一,杨继丰倒觉得应该。虽说无心之过,但起因是在自己身上,更何况继续带着团队,也能给姓谢的一点生意做,钱萌萌那边的离职自然好商量。
Ivy,真打算去农村啊那这协议对你也没什么影响。
办公室内,Lisa一身干练的OL小西装,头发清爽扎起,和休闲时招摇的装扮截然不同。
杨继丰也是差不多的打扮,只一头短发更显利落,一看就是能做事的人。
Lisa,谢谢,这个结果我真的很满意,也没想到。
你满意,我可不满意……Lisa推开笔记本电脑哀叹,从前都是你一把抓,现在不得不分摊下去,新人可接不了,我呀,没以前那么省心咯。
这话说的,我都不知该感谢你的器重,还是该感谢你的压榨。
器重是有的,压榨也是有的……不说了,农村那边你真的习惯,收入多少
杨继丰摇摇头：不好意思说,就别问了。
呵呵,你这是去……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休假、学习,其实还有点享受……对了,给你看看照片。杨继丰说着把手机递过去,全是东庭的风景照,包括明德山庄。
Lisa翻了几张,啧啧称奇：哟,不错,蛮灵的。现在的农村可以啊,东庭我倒是听朋友说起过……好,以后休假来找你。
没问题,带上你们一家,包吃包住,我负责。
你说的哦
我说的,一言为定！Lisa,这次真的谢谢你。
哎,没什么啦,别肉麻了,趁着你还在,压榨你,赶快给我去安抚人心,给他们指导指导,已经有人哭哭啼啼要离职了,我头也痛死了。
再度回到胜利村,小楼果然一番新气象,门口添了一座大石条搭起的石凳,方便在门口晒东西、晒太阳。大门两侧挂上仿古灯笼,多了些烟火气,更像是一个家了。
拉着杨继丰进大厅,钱萌萌一个劲地嘚瑟。
姐,你看,这是小师叔带我去古镇淘的旧家具,我没买多,就一个角落,是不是特别有味道可以当拍摄棚,还可以换布置。
杨继丰看着旧家具一角,虽然老旧,却十分干净,像是特意做旧的。
看出杨继丰的疑问,钱萌萌又翻出照片：这都是严师傅的手艺。你看啊,买回来时就一堆灰,真的,他们太厉害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能从一堆破烂里挑出好的来,我看着都差不多,等拿回来一处理。我的天！就跟新的一样,姐你看这里是修补过的,根本看不出吧！天衣无缝,神了！对了,严师傅有个亲戚,特别特别会认木头,和小师叔关系可好了。
等等！杨继丰越听越糊涂：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师叔出来
哦,忘记说了,小师叔就是宫老师的爱人,吴骏的小叔叔,叫吴仁川,会园林设计,本身也是国画家。吴骏和茶茶儿从小跟着他学,后来才和宫老师学,我现在也拜他们两个为师了。
不是,你这给我乱的,你拜他们为师,不是应该喊老师或者师父吗喊师叔几个意思
钱萌萌一下呆住,伸手捞过自己的马尾辫：对哦,为什么喊小师叔
你问我,我问谁
哎呀,我都没注意到……吴骏、茶茶儿这么喊,我就跟着喊了。他们两人还跟我不开心呢！可小师叔……我是说吴老师,他人可好了,他不反对我这么喊啊！我就觉得喊小师叔特别有感觉,特别利于脑补。
杨继丰点了下钱萌萌的脑门：人家是世家传承,不是喊着玩的,有辈分在里头,以后还是喊老师吧,少掺和。
哦。
杨继丰默默叹气,知道钱萌萌口上答应,只怕根本不会往心里去,于是转过话题：还有什么宝贝
那可多了！跟我来！
钱萌萌一下又眉飞色舞起来。
短短两周,除了卧室的大墙柜还在制作中,基本的用具都齐全了,剩下的无非是软装上下功夫。为了配合房间风格,钱萌萌全部采用竹窗帘,角落里还堆着亚麻布,打算自己画古风门帘。
姐,你知道吗这里快递都要去镇上拿,只有邮政和顺丰能到。
这样啊,难怪我看村口停着你的车。
是啊,没车太不方便了。
姐,客厅就不放沙发和电视了吧。
不用,就那样挺好。
说起客厅,最让杨继丰满意,没有布置成传统的家用会客厅,而是集书房、会议室、茶室、工作室于一体。
三楼视野最佳,布置了一间小健身房,可以看着对面的山跑步、做瑜伽,撇开交通问题,还是挺完美的。
姐,你觉得……‘看山小院’这个名字怎么样
蛮好。
真的
钱萌萌,你外头这么大个招牌都挂出来了,字还是宫老师写的,都弄好了才来问我,是不是矫情
嘿嘿,姐,你真不觉得这个名字土
住的地方开心就好,我对这些没讲究,看山小院,挺亲切的,也符合这里的环境,怎么了,有谁说你了
没人说我。
钱萌萌口上不说,杨继丰暗暗猜着,多半是吴骏和葛素兰用眼神鄙视了这个名字。于是她捞了捞钱萌萌的马尾辫,转移话题。
钱萌萌,中午吃什么
哦,宫老师说要帮你接风,我拒绝了。姐,你会烧饭吗
不会,你呢
我也不会。
要不去镇上吃反正你车也开来了。
钱萌萌摇头：看山小院,乔迁之喜,怎么可以到外面吃,我已经想好了。
好,你说,怎么吃
厨艺不够,火锅来凑,番茄汤底不油腻！
坐进新老灶台齐全的厨房,杨继丰很难形容这感受。就算以前住娄东,钱萌萌一家也是城里的四层楼公房,农村这样的平屋厨房她还是第一次体验。
厨房没有做吊顶,竹艺灯笼吊在横梁上,颇为古色古香,用煤气罐的新灶台被藏在了老灶台后边,架上摄影机,再把柜式空调一遮,可以直接拍古风视频,桌子椅子、餐具、茶具,满满都是钱萌萌的小心思。
热腾腾的锅底端上,杨继丰不由问道：全是新橙上买的
没有,现在新橙上东西不多,就蛋饺、嫩牛片……汤底都是上面买的,这不有车了吗大卖场里也买了些。
驾照没废啊
嘿嘿,差一点点。
以后我开吧,也好久没开了,好在这里限速,慢慢开也不会被后面骂。
嗯,这里平时车不多,不过双休日就可怕了,全是过来度假的,公交车都堵着不动。
知道了,以后错开时间。
杨继丰说着看了眼钱萌萌,想要提林音的事,却不知怎么开口。
她回上海时,对门的刘阿姨和她说有人来找过她,一说头发长长的,特别漂亮,她第一直觉就是林音,回家调了门口监控,还真是。
姐……仿佛心有灵犀,钱萌萌突然开口：跟你说个大新闻,超级爆炸,特别劲爆。
什么大新闻
林音。
林音
钱萌萌浮现起神秘又八卦的笑容：姐我跟你说,真的,小说都不带这么写的。
快说吧,别卖关子了,她人呢还在一湾别院
NONONO,任你杨继丰纵横江湖多年,也想不到她此时此刻在哪里
总不能叫外星人劫持了吧
再猜。
不猜。
哎呀,猜一猜嘛。
猜不到,别跟我说……她在你那个便宜哥哥那儿,太狗血了。
杨继丰说笑着,心里却已是有七八分肯定。
毕竟林音看着可不像是脑残粉,不太可能是为了黄九思来找自己算账,更何况她还拿出身份证和自己签合同。那么,最有可能的是,她是因为钱庸而来,多半是因为那个视频……
啪！
钱萌萌重重拍了下桌子,杨继丰不由吓掉了手中的嫩牛片。
干嘛,好好说。
姐,没法好好说……你猜得未免也太准了吧,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哪猜得到,就这么几个人,一个个说过来总能对上,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钱萌萌喝了口饮料,断断续续说起前两天的事。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钱萌萌也看出林音身体不太好,因此拍摄前会先自己踩点。三天前她去雨花胜境调试无人机拍摄,突然就看到镜头里的钱庸从雨花寺走出来。
姐,你不知道,钱庸出来时,我快笑死了。他跟和尚就差一身衣服,我上去问了才知道,原来钱家在水月山庄有一栋园林别墅,钱庸就住在那里。
可真有钱。
可不是嘛,然后我就挺想拍的,可又不太好意思开口,毕竟人家那么有钱,就怕他以为我想怎么样……所以,为了证明我是真的为了工作,于是我就想,干脆邀请他来拍,剧情我都想好了。公主和高僧,唐朝的真人真事,绝对凄美。
钱萌萌……不是我说,你怎么想的,你觉得他能同意吗
他当然——不同意。哎呀,我也知道他可能应该不会同意,可我有林音啊,我想着林音那么美,没准可以打动他,于是我就把林音那套公主怨给他看了。
公主怨怎么又多了个名词出来
青鸟、公主怨,就是林音那身衣服,我们第一次看到她时那身。
哦……那这衣服到底是叫青鸟呢,还是叫公主怨
叫……这事说来有点话长,有个做高定汉元素礼服的,出了一款衣服叫青鸟,一共九套,也只做九套。其中八套外售,可以修改,这一修改,就又有各自的小名,所以林音这套应该叫作,青鸟·公主怨。
噱头还挺足的,不过这个营销方案倒是不错。
钱萌萌有些哭笑不得：姐,能不能先把你的商业脑放一放
好好好,我不打岔,你继续说。
我都不知道说哪儿了。
给钱庸看林音啊,他什么反应
他……他问我要林音的电话。
果然有问题……
杨继丰心里想着,面上却若无其事：这么直接那你怎么办
我当然不能直接给啊,霸道总裁也不能强抢民女吧结果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让我告诉林音,他要见她,然后我就打电话给林音,然后林音就同意了。
再然后呢
钱萌萌摊手摇了摇头：再然后就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呢,你这个狗血故事不合格。
不是故事,是事故,我们签下的模特和人跑了。我问堂哥,能不能拍水月山庄,结果你晓得他说什么
他说什么
他要是直接说不可以也就算了,非要扯一些有的没的。什么,钱萌萌,你来这里是拍农村的,不是拍别墅的,然后就把林音带走了。不是,姐,你说,我的模特,他带走了还损我两句,几个意思我当时真想让无人机跟过去……
别,小心他炸了你的飞机。
听了这话,钱萌萌瞬间想起钱庸警告的眼神,好像真的可以炸飞机,不由打了个寒战。
我……当然没有,我就是想想。你说他们两人到底怎么回事,不是我要窥探隐私,总该给我一个交待吧
杨继丰拌了拌蘸料,漫不经心道：钱萌萌,还是那句话,少掺和,我们和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可别瞎掺和。
噗——钱萌萌嘴里的东西差点喷出来,这时,手机响起,钱萌萌一下蹦起来：林音！
电话接通,钱萌萌按下激动与好奇,听了一阵,倒也慢慢平静下来,随后喜滋滋地回到餐桌上。
杨继丰不免好奇：怎么说她这个模特还当不当了
当！她说要回杭州一趟,拿几套衣服,住上大概两个星期吧！之后会在东山住一阵,随我怎么拍,让我不用担心,时间一定给我补足。
你要回杭州
水月山庄,梅树掩映的别墅里,钱庸看着林音的背影,声音冷得好像冬天。
林音没有回头,声音亦是冰冷：是啊,回杭州,怎么了要一起吗
钱庸大步走到林音面前,看着她,神情有些愤怒：林音,别耍花样,你杭州的房子已经卖了。
钱总,查我啊,可还查到些什么
瞬间,钱庸情绪有些失控,一把捉起林音的手腕：告诉我,那件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有啊！当然和我有关,要不然我怎么躲着你,就是怕你杀了我,是我,都是我做的！
林音只觉腕上力道收紧,对方和自己的骨节同时咯吱作响。她疼,却大笑起来：钱庸,你捏断我的手就能满意了杀了我！杀了我才能为你母亲报仇！
听到最后一句,钱庸突然甩开林音的手,林音一个趔趄,跌在沙发上。她像是一朵放在丝绒上的刺玫瑰,妖冶而疯狂。
钱庸捏紧了拳头,后退一步,林音则挑衅地望着他。
钱庸深吸一口气：你特意来找我,就是想说这些
瞬间,林音的笑容像是被砸到的玻璃,有些崩裂：我特意来找你搞错了吧不是你来明德山庄找我吗
你看到了那个视频,所以去找杨继丰,你想知道杨继丰和我的关系。
把握了主动权,钱庸平静下来,像是猎手一般捕捉着林音的表情。
林音笑了笑：没有,你太自作多情了。钱庸！我恨你,也恨你妈！我巴不得她死！就是我害死她的！你帮她复仇吧！
钱庸蹲下身子,锁住林音的视线,他冰冷坚毅的眼神中,涌起一丝悲哀：林音,我们都清楚,法律真正治不了的那个人是谁,让我帮你,好不好
帮我林音瞬间有些哽咽,随后又咬牙切齿笑起来：帮我……哈哈,哈哈哈……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一辈子！这一生一世！都不要再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