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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期而遇
才过了五一,气温就陡然升高,似乎春天就此别过,夏天已经悄然来临。虽然大楼内四季如春,但是窗外射入的光线已经比之前强烈多了。汪雨庭翻看自己的周末安排,没有骑友的活动,妻子又要出差去东京,他决定利用这个周末再去看看父亲。这时候,顾珊珊来了电话。自从和珊珊在父亲那里见过一面,汪雨庭和她的联系也逐渐多了起来,珊珊多次邀请他去自己的公司参观,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一直没空去。他心想,反正都在密云一带,不如先去珊珊的公司参观,然后再去看父亲。
周六的上午,阳光明媚,汪雨庭吃过早饭,带上给父亲准备的药就出发了。很快,他就到了密云高科技产业园,找到了珊珊的公司。珊珊提前把数字通行证发到了汪雨庭的车上,车辆按照指令自动驾驶到一栋三层小楼前面,珊珊已经在楼前等候了。
你真是大忙人啊,请动你真不容易。顾珊珊走上前来,递过一张临时通行卡。
你这是批评我啊,不主动到你公司来参观学习。你看,你才是大忙人,周末还坚守岗位。
别贫了,到楼上坐坐吧。
汪雨庭跟随珊珊到了楼上,隔着办公室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对面是几间实验室,还有实验员正在忙碌。他知道,珊珊在学术方面的能力不在他之下,在基因科学方面的研究极具特色;若不是当年和学院领导意见相左而赌气出走,或许她会接过汪雨庭父亲的衣钵,成为目前的学院领军人物。办公区和实验区相邻,大楼内简洁的设计,处处都是顾珊珊个人风格的最好体现。
汪雨庭正注视着实验室里忙碌的身影,珊珊已经倒了一杯水,走过来了。
大忙人,先喝口水吧,等会儿再去检查工作好不好珊珊有些打趣。
汪雨庭接过杯子一看,原来是定制的玻璃水杯,除了有公司的logo,还有毫升刻度,几乎可以用来当作实验烧杯。顾珊珊对事业的执着已经融化到她身边的每一个细节,汪雨庭想到此处,不禁哑然失笑。
媛媛姐怎么不一起来啊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
罗蕙媛才是真的大忙人。别说你了,连我都经常见不到她。这不,从法兰克福回来才3天,昨天连夜赶到东京,说是出席今天的产品发布会。我都弄不明白,日本人周末怎么不休息啊。对了,你在德国发展挺好的,怎么就想到回国了呢
你也知道,我最初想跟随汪老研究神经生理和人类记忆方面的课题,是他建议我从基因层面去探索,所以我才调整了研究方向。其实,时至今日我对人类记忆和智能方面的基础研究仍然很感兴趣。我在德国的时候见到过媛媛姐一面,她跟我说了汪老的情况,所以我想回来做一些研究,希望能得到他的指点。
如果不是我母亲的辞世,或许他还会到你这儿来上班。
北京这个公司是德国公司的全资子公司,但是这个实验室是独立的,和公司没关系,资金都是我单独去筹集的。我想做一些自己的事。
说话间,汪雨庭的目光停留在了桌上的一组摆件,远看仿佛一根根麻花插在木质的底座上。他顺手拿了起来,仔细端详。从制作手法来看是天津泥人的工艺,但是颜色并不艳丽。
这是DNA螺旋。汪雨庭脱口而出。
嗯,好眼力。你再仔细看看。顾珊珊似乎正在期待汪雨庭接下来的回答。
分别是双螺旋、三螺旋、四螺旋,而且都有正反螺旋。汪雨庭的回答很肯定。
顾珊珊点了点头,说道:这大概就是我回来要做的事情。看着汪雨庭略带疑惑的眼神,她娓娓道来,:100多年前,科学家发现了DNA的双螺旋结构,并且从此开启了新的研究领域,人类对自身的研究进入了分子水平。现在,随着技术的进步,绘制各个物种的基因图谱变得越来越简便快捷,人类通过转基因技术也在不断改善自身和其他物种,许多基因疾病已经得到控制。粮食的物种改良进程加速了,充足的粮食供应既解决了世界范围内的饥荒,又减轻了碳排放和水资源消耗。珍稀和濒危物种的基因图谱全部收录在基因银行,为保护物种提供了技术保障。然而,近一个世纪的研究全部基于沃森和克里克发现的DNA双螺旋结构。我觉得我们的认识可能被局限了。
你的意思是,DNA的双螺旋结构存在问题
目前,我们发现的地球上所有物种的染色体都是折叠缠绕的,人的也一样。如果把人的某一条染色体拉直,长度超过我的身高。这些数以百亿计的碱基对,可以简单分为内含子和外显子,外显子经过编译,表达了各种蛋白,而内含子只是参与了幕后工作。DNA的双螺旋结构提供了一种相对稳定的遗传信息保存方式,如果有部分碱基丢失,还可以自行修复。你说是这样吗
汪雨庭没理解珊珊的意图,只是简单点点头。
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说的都很傻你一定在心里说,这个傻丫头失心疯了吧,居然问中学课本上的内容珊珊故意问道。
不不不,我内心其实很惶恐。不做专业很多年了,就怕你跟我讲的一些内容我听不懂。汪雨庭一边摆手一边回答。
我外婆家在福建,一个海边的渔村,有美丽的滩涂和美味的海鲜,我小时候最盼望的事就是寒假或暑假去看望外婆。过年的时候,渔船回到港湾,大家过春节;夏天的时候,往往是休渔期,很多渔船正好利用机会修整,所以我就有机会看到渔民修理船只和捕鱼器具的场面。渔民有规矩,女人不能出海捕鱼,所以她们大多留在家里帮助做一些辅助工作,我外婆不仅给他们做饭,还帮忙补渔网。我在看他们修补渔网和缆绳的时候发现,为了在绳索的牢固程度和重量上寻找一个平衡点,他们选择的是3股。虽然在金属线缆和纺织行业有多股交织,但是3股交织是最经济的方案,现在的农村保留了这种搓草绳的方法,在欧洲的时候我也看到过。说到这里,珊珊顺手投射出一个标准的DNA双螺旋结构模型,继续说:你看,这就是我们已经习惯的双螺旋结构,碱基对之间存在氢键,这就是小沟,而DNA的大沟显得那么宽,完全可以容纳下另一条单链。
你的理论就是建立在这个绳索技艺上
这不能说是我的理论,只能说是一种假象,因为3螺旋DNA确实存在。
可是,3螺旋、4螺旋只是在一些变异DNA链上才有,这些不正常的DNA结构已经被证明是许多疾病的分子学基础,而且可以通过现有的手段来修正。
没错,我从最初学习生物学开始,直到后来欧洲去研究,都是这么认为。全世界所有研究生物学的科学家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两年前的一批样本彻底颠覆了我的认识。
什么样本汪雨庭突然来了兴趣。
你还记得5年前,欧洲宇航局和M国NASA共同完成的那个试验吗
你说的是‘回旋镖计划’
没错,就是这个‘回旋镖计划’。这个计划中放飞了一批回收式的探测飞行器,5年前完成返回的只是其中两个,其他飞行器还在茫茫宇宙中呢。具体的研究内容我也不清楚,但是两年前我在德国的公司接到一项任务,就是检测一些飞行器带回的样本。我们得到的样本总量只有330毫克,就是一些尘土。然而,就在这些尘土中,我们检测出了完整的3链DNA,还有一些零散的4链DNA和单链DNA。3链的碱基数量并不多,是千万级的。通过水解,这些3链DNA可以打开,而脱水之后,3链DNA又会固缩,但是固缩的方式并不固定,可以缩成类球体,也可以缩成多面体,而且我们通过重复试验,也没有找出规律。利用X线衍射,我们测定了3条链的空间结构,就像绳索一样。说道这儿,珊珊把桌上那个摆件拿起来在汪雨庭面前晃了晃,碱基对之间的氢键结构与我们平时看到的双链DNA完全不同,这使得3链DNA在展开的情况下结构非常稳定,而脱水之后,部分氢键断开,3链DNA可以固缩。由于之前签订的协议,我们把检测结果直接交给了欧洲宇航局,没有做后续的试验。缺少其他必要的试验结果,我们不能把这个3链DNA序列提交给国际基因库。
也就是说,你当时没有复制这些样本
不是我们不想复制,是我们根本就没有找到酶切位点。
既然有测定结果,你们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分子雕刻技术呢
碱基的种类和人类DNA不完全一样,共有6种,我们尝试合成了新的碱基,但是通过堆栈方式,我们只能完成3链DNA的二维结构,无法实现三维的空间结构。通过对比这些3链DNA和4链DNA,我们猜测3链DNA是从4链DNA脱链形成的。我把4链DNA中间那条单链成为‘核心柱’,其他3条链都是围绕这条链形成,当3链之间的氢键架构完成,这条核心单链就会自动脱出降解。我想,样本中的一些残存的4链DNA可能只是半成品。顾珊珊说完,投射出一段动画,演示了4链DNA脱链变成3链的过程。
3D动画的演示很简单,但是犹如一道强光刺破苍穹。汪雨庭知道顾珊珊的研究确实极具颠覆性。如果顾珊珊的实验可以重复,3链DNA可以人工合成,那么整个生物界的基础理论可能就会被推翻。想到这里,汪雨庭不禁对顾珊珊这么多年的研究深感敬畏。
如果按照你的这个理论,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这就是地外生物的有力证据
我当时和欧洲宇航局的专家探讨过这个问题,他们也这么认为,但是没有透露这些样本的来源。但是,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没有办法翻译这些3链DNA,不知道其最终表达的内容是什么。珊珊有点遗憾地说到。
你刚才说,你回来就是为了这事,有必要吗你在德国的工作环境难道还不如这儿
或许是机缘巧合吧。离开家久了,就想回来了。另外,我觉得自己的思维可能局限了,特别想回来听听汪老的教诲。
听珊珊提到了父亲,汪雨庭内心不禁回想起很多往事。
忽然,汪雨庭想到了什么,放下手里的杯子,问到:你刚才说那些样本是从太空带回来的
顾珊珊点了点头。
根据你的检测情况,这些3链DNA很有可能是地外生物的基因。假设欧洲宇航局提供的样本是真实的,那么从探测器的飞行距离来看,这些DNA漂浮在太阳系内。我们大胆设想一下,能不能认为这是太阳系外的生命信息的侵入呢当然,我们并不知道这些DNA来自何处,至少目前地球上没有这样的DNA形式,所以肯定不会来自地球。那么,这些基因究竟来自何处这些DNA到底是来自某种地外生物,还是外星文明合成的呢假如说这些DNA曾经到过地球,那么我们现在的这些生物和这些DNA会不会有某种关联呢
顾珊珊盯着汪雨庭,半晌才说到:我觉得刚才的你仿佛回到了20年前,那样子就像是在学校的青年学者论坛上。
汪雨庭摆了摆手,说:往事就不要提了。我只是对你刚才说的内容有点意外。DNA结构虽然简单,但是6个碱基组成的DNA序列可以存储的信息量远超过我们的想象,况且又是完整的3链,完全可以认为是其他文明的信息传递。我相信你和我一样,就是想破解这里面的遗传信息。
嗯。假如这些样本真的是来自其他文明,很有可能存放了大量信息。欧洲宇航局交给我们公司的样本只有区区330毫克,如果他们还有其他样本呢如果他们把其他样本交给其他公司检测呢我们公司签署了保密协议,不会把检测结果提交到基因库,也不会提交到学术期刊或各类会议,在移交检测结果之后,实验室不得保留任何与此相关的信息。所以我们这些研究人员都不清楚,只有欧洲宇航局和NASA最清楚。假如这些3链DNA的碱基数量达到甚至超过1012这个数量级,那么存储的信息量就太可观了。这种信息传递方式非常科学,又具有侵略性。如果这些DNA真的在数亿年前就飘落地球,地球的生物究竟是怎么演化而来我们究竟是地球人,还是外星人我们现在的双链DNA是不是经过数亿年的演变,从3链DNA退化而来呢顾珊珊越说越兴奋,在一块白板上书写起来。
她很快就画出了一张分支图,假设了这些3链DNA样本的来源,然后再假设地球文明或地外文明的可能性。汪雨庭看着她的假想分支图,又拿起那些DNA泥塑,在手里摆弄着。他忽然用手指叩了几下桌子,声音挺大,打破了房间内安静的气氛,顾珊珊回头看看他。
也许我们想多了。汪雨庭淡淡地说道。
什么意思顾珊珊似乎很不解,但是停下了书写。
我认为我刚才的想法是错的。假如这些真的是地外文明生物体的DNA,不可能在外太空漂浮那么长时间还保存如此完整,宇宙当中的高能射线早就把这些生物印记销毁了。如果说这些样本是从太阳系某个行星,或者是它的卫星上带回,那么为什么不能在地球上发现这些DNA样本地外文明既然能够进入太阳系,就可以选择任意一个地方停留。以他们侵入太阳系所具备的文明水平,把DNA样本留在地球和其他星球是一样的方便。但是,不论把样本留在哪里,我认为这些DNA样本不可能保留几千万年或更长时间。从目前研究的情况来看,想要从三叠纪或者更早地质年代的化石标本中提取古生动植物的完整DNA都是不现实的,DNA的稳定性不够。虽然你们测定的3链DNA比我们通常理解的双链DNA要稳定得多,我觉得也不可能保留这么长的时间。既然你们测定的DNA样本这么完整,我觉得这些DNA链样本应该是比较新鲜的。如果有其他专门做地质年代分析和元素分析的公司也接手过这些样本,他们可能就会知道这些样本的来源和大致的年代。
你的意思是,欧洲宇航局当时只让我们公司测定其中的DNA样本,或许他们早就知道这些样本的具体来源
是的,欧洲宇航局和NASA应该是很清楚的,只是他们没有告知。我甚至怀疑,这些样本就是在地球的某个地方采集的,他们高度怀疑这些样本来自于地外文明,所以想从生物学角度证实一下。
顾珊珊听了汪雨庭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下茬,她的思绪一下子乱了。
汪雨庭接着说道,我曾经是黄文曲聊过地球的进化和地球生命的产生。地球从46亿年前那个炽热发烫的星球,逐渐演变成今天这样适合生存,又孕育了那么多元的物种,又产生了人类文明的星球,这真的是一个奇迹,这是时间造就的奇迹。所有关于物种起源的假说都是基于人类对地球探索的结果,但是一直有学者认为现在的地球文明只是地外文明留下的储备。关于外星文明造访地球的假说和考证从来都没有停过。许多远古时期的岩画、壁画,以及一些古老传说和文字记载,都似乎暗示地外文明曾经到过地球。如果按照多维空间的理论,地外文明造访地球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甚至他们一直在观察地球的演变。所以,这些样本或许压根就和‘回旋镖计划’没关系,就是地外文明留在地球上的生物痕迹。
顾珊珊看着汪雨庭,一时间相对无语。她放下手中的笔,说道:算了,我们先不讨论这个话题吧。我带你去参观一下我最新的实验室。
顾珊珊带着汪雨庭从办公室出来,转过走廊,然后到了一个狭长的房间,房间两边各有一排密码储物柜,是用来存放个人物品的。顾珊珊从蓝色的员工柜区打开柜子,取出拖鞋,开始脱衣服,把一些随身物品一并放入。汪雨庭一看就明白了,从白色的来访人员柜区打开一个柜子,也一样脱去衣服,放入个人随身物品。通过身份鉴别后,一扇封闭门打开了,两人只穿着内衣进入了消毒区,戴好帽子和护目镜,然后洗手擦干;过第二道封闭门进入风淋过道,通过喷雾和风淋后进入二次更衣区,换上一体式防护实验服。再次通过身份鉴别后,最后一道封闭门打开了,一个巨大而空旷的试验区呈现在汪雨庭的面前。
整个试验区大约有两个网球场大小,被分割成了几十个长方形区块,每个大区块又包含8个相同的小区块,每个小区块都有一个硕大而透明的防护罩,里面似乎又有许多小型的方格,里面灌注了液体,呈现不同的颜色。试验区只有柔和的黄色灯光,所以刚开始看不太清楚,随着视觉逐渐适应,汪雨庭发现自己正在二层的回廊上,那些试验区块其实在一层,四周都有楼梯和升降装置。
你这是在培养什么细胞汪雨庭问道。
主要是神经细胞,70%以上是灰质细胞。除了早期得到的一些志愿者的捐献,现在用的细胞都是人工培养的,半衰期只有14天,每个星期都要更换大量培养片基。我另外的实验室就要不停地补充,消耗实在太快。
你在做生物计算机汪雨庭问道。
顾珊珊点了点头,说:确切的说是生物型神经网络计算机。不过我只做生物学部分,另外有两台量子计算机负责数据编译处理。
你回国就为了做这个难道在德国不能做吗
你不觉得我这个生物计算机的细胞半衰期特别短吗
是特别短,这可能与基础算法有关。
哈哈,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那你猜猜这个基础算法是做什么用的呢虽然隔着护目镜,顾珊珊还是流露出得意又调皮的神情。
最复杂的算法当然是情感模拟。以你这个实验规模,可以模拟出一个人的完整情感,但是这种投入和产出显然没有性价比可言;而且,情感模拟不会造成半衰期这么短。能够把神经细胞的衰老凋亡加速到这种程度,应该是一种很极端的算法。每一个神经细胞计算机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能运行一种固定的计算模型,我知道日本开发的地震预测专用神经细胞计算机,在实现超算的同时,半衰期也有3个月,而且算法会自动进化,并且半衰期逐渐在延长。14天的半衰期太短了,我实在想不出来是什么算法。说完,汪雨庭只好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刚才我们说的3链DNA吗
当然记得啊。怎么了,你是想通过这个神经计算机来破解3链DNA的奥秘你在欧洲的公司不是把资料都交给欧洲宇航局了
不是要破解,而是我们在衰老细胞中发现了不少3链DNA,并且发现3链DNA聚集度高的细胞,其凋亡速度更快。这似乎给了我们新的提示。
衰老和凋亡速度肯定与这个算法有关啊。
你说的没错。我们发现衰变快的细胞3链DNA数量更多,其双链结构也更不稳定,细胞内线粒体结构也更大。并且,部分细胞出现胶质化倾向,会逐渐变为肿瘤细胞。
好了,你就给我交个底吧,到底是什么算法造成的
我们这套算法是用来监测生物波的。
当听到生物波三个字的时候,汪雨庭惊呆了。
汪雨庭回想起了父亲当年的事。那时候,汪文栋提出了狭义生物波的理论,认为这是神经生理研究的重要突破口。然后,这一设想刚一提出就遭到了绝大多数人的坚决反对,有人猜测他是不是练习气功走火入魔,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入了玄学的道,甚至有人取笑他在走牛顿晚年的老路。众多学生中也只有顾珊珊全力支持,为此,她失去了学院其他教授的推荐,不能在国内继续深造,只好去了欧洲。但是,汪文栋没有放弃他的理论,虽然从外部环境来讲,没人愿意附和这个课题,也拿不到任何资金,但是汪老的内心从没有磨灭对这个理论的进一步研究。在做好常规教学和科研工作之余,他一直不放弃查阅文献资料,从纯理论的角度去研究狭义生物波。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人知道汪文栋的狭义生物波研究进展如何,这个话题似乎已经被遗忘了。汪雨庭从来不和父亲谈论这个内容,生怕父亲勾起不愉快的记忆。然而,当他听到顾珊珊说出生物波的时候,他完全被震撼到了,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呆呆地看着顾珊珊。
隔着护目镜,两人四目相对。顾珊珊打了个手势,两人开始往回走,在更衣区摘掉护目镜,换掉防护服。顾珊珊一边换衣服,一边跟汪雨庭介绍这个项目。
1.项目是国内某企业设立的,珊珊的公司只是负责建设和部分维护,另有公司负责后台数据维护,共享部分知识产权。
2.项目使用的神经细胞部分来自直接捐献,部分来自其他捐献体细胞的分化诱导培养;捐献者同时匿名参加实验研究。
3.已经有证据间接证明狭义生物波的存在,但是缺少直接证据,且生物波无法使用能量计量标识,这部分环节存在知识黑洞。
4.神经细胞可能不是生物波最佳的发生和接收细胞,可能存在其他效率更高的生物组织。
5.生物计算机在研究生物波的同时,出现了算法自动优化的情况,从数据分析来看,计算能力存在情绪化倾向,时好时坏。
汪雨庭根据珊珊的介绍,简单总结了四点。
1.生物计算机内部的生物波干扰,可能是细胞生成3链DNA和癌变的主要外因,是凋亡加速的直接原因。
2.具有3链DNA的细胞可能进一步强化了生物波的发出和接收,形成了一个正反馈调节,并以凋亡为终点。
3.既然存在算法自动优化的情况,说明这个算法具备弹性框架,而这个生物计算机可能已经具备某种状态的人工智能。
4.由于细胞来自不同供体,可能部分细胞已经进化为这个计算机模块中的领导者,其半衰期与数据热度成反比。
说完,两人已经换好衣服离开更衣室。顾珊珊感慨到,看来得到汪老真传的是汪雨庭而不是她。
这时,走廊里响起提示音——顾总,您约的客人来了!顾珊珊连忙让工作人员带他们去三楼的会议室,然后示意汪雨庭一起过去。汪雨庭觉得有点突兀,但是珊珊执意让他去,只好勉为其难跟着去了。顾珊珊抄了近道,从消防楼梯直接上了三楼,赶在客人到来之前就和汪雨庭站在了会议室门口迎接。
看到珊珊这么郑重其事,汪雨庭心想此人来头肯定不小,以顾珊珊的性格,一般人不会让她如此重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只见工作人员引着两人向会议室走来,那两人似乎一路谈笑风生,没有任何拘束。汪雨庭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就是潘氏工业集团的董事长潘东屿;他身旁那个男子,身材挺拔,相貌俊朗,年纪大约四十出头,只是两鬓有些许霜发,却更显得温文尔雅,气度不凡。汪雨庭一下子明白了,珊珊刚给他看的这个实验项目的幕后老板就应该是潘东屿这位商界巨擘。边上那个人是谁呢看来不像是潘总的下属,更像是他的朋友,而且相当熟稔。
顾珊珊迎前一步,跟两位握了握手,正要介绍汪雨庭,潘东屿倒先开了口:这位是和晶科技的汪雨庭,汪总吧说话间潘总主动和汪雨庭握了手,继续说道,上个月在武汉,亚洲青年开发者论坛上,你有过发言吧很可惜,我没时间聆听,不过我们集团的同事回来给我介绍了,我就一直想见你一面。今天也是有幸啊。
汪雨庭回想起来,潘氏工业集团是这次亚洲青年开发者论坛的主赞助商,潘总自然被邀请出席开幕式,而且做了大会主旨发言。而汪雨庭参加了一个人工智能板块的小型辩论会,作为嘉宾,他做了一个小型的演讲。两年一次的亚洲青年开发者论坛已经成为诸多青年才俊展示和推荐自己的绝好平台,各大公司也常常利用这个论坛来招兵买马,聚贤汇才。但是,潘总怎么会知道他那个小型演讲的情况呢是客套话,还是另有所指汪雨庭不明其意,只好随口附和两句。
顾珊珊接着介绍旁边那位,这位是国防部的蔡局长。
我叫蔡文德,文化的文,道德的德。蔡文德伸手过来,和汪雨庭握手。
汪雨庭感到蔡局长握手很有力,但是力度又把握得很恰当,在他文质彬彬的外貌之下,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汪雨庭猜想,蔡局长大概是行伍出身。
汪雨庭心想,潘总这样的大忙人今天来看这个项目必定是事先安排的行程;昨天顾珊珊约自己来参观公司,莫非是有意为之从潘总和蔡局长的神情来看,他们似乎对自己的在场一点都不意外。汪雨庭也无暇多想,和众人一起进了会议室。顾珊珊打开会议室一面墙上的监控画面,汪雨庭看到除了大楼外围的情况,还有内部试验区的很多画面,包括刚才他跟随珊珊近距离参观的生物计算机试验区。由于部分区块的高代谢,培养液消耗之后呈现出淡淡地粉色,整个画面看起来间或蓝色与粉色,一点都没有科技感,更像是随手的涂鸦。
四个人刚落座,会议室的门就推开了,一个人急匆匆进来了。汪雨庭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黄文曲。他似乎一路赶来很是匆忙,满头是汗,挨着汪雨庭坐下后,拿起汪雨庭面前的杯子就把水喝完了。然后和大家道歉,说是自己的车辆故障,临时换车所以耽误了时间。说完,他仿佛才看见汪雨庭坐在边上,略显惊讶的问了一句,你也来了汪雨庭默默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给黄文曲又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
其实,汪雨庭一直不敢确定他是否应该坐下来听,毕竟今天来的人有这个项目的投资方,还有一位来自国防部的官员,这让他对这个项目的属性存在怀疑。如果是军方的项目,他肯定不适合在场。但是,黄文曲的到来又让他对这个项目充满了新的好奇,难道中科院高能所也参与了。诸多疑问在他内心翻滚,但他还是不露声色地端坐在那里。
果然不出他所料,蔡局长开宗明义就提出,希望汪雨庭参加今天会议之前先签署一份保密协议。这个时候,汪雨庭肯定不能选择放弃,他此刻的内心充满了好奇。正当他拿起笔,准备签署保密协议的时候,潘东屿提出了一个意见。
我看这样,如果蔡局长同意,汪总也愿意的话,不如请汪总也参与这个项目吧,正好可以承担一些子课题,资金方面由我们集团承担。不知在座几位,意下如何啊
潘东屿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是细细一考虑,也未尝不可;况且,既然是潘总自己提出来的,想必也是经过他的深思熟虑。蔡局长先点头表示同意,黄文曲和顾珊珊更没有意见。汪雨庭一看着架势,显然没有了退路,加之他自己对这个项目也有进一步探究的好奇,很爽快地答应了。
蔡局长拿出电脑,打印了一份项目参与意向书,让汪雨庭先签了,然后和他约定,择日签署正式文件。
汪雨庭怎么都不会想到,今天来珊珊公司参观,居然变成了他的入伙仪式。顾珊珊接过导师的衣钵,开始生物波的探索研究。这个项目的投资方居然是业界巨贾,又是在国防部的主导下开展,还有中科院高能所的参与。如此种种,让汪雨庭在几分意外的同时又有几分惊喜。也许,父亲未尽的事业可以由儿子来实现,这大概就是天道轮回,命中注定。
由于潘总另有安排,会议时间不能太长,顾珊珊只能简要说明最近的试验情况,汪雨庭也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潘东屿听了之后频频点头,大声称赞找对了合作伙伴。
会议结束了,潘总和蔡局长先行告辞。黄文曲说要赶回所里核对一批数据,汪雨庭赶忙问,现在中科院还有没有好吃的炸酱面。黄文曲说,换了新的后勤服务公司,只有普通的营养餐。汪雨庭有些失望,就不再追问。黄文曲一走,顾珊珊提出,不如去老年公寓看望一下汪老先生。汪雨庭连忙答应,赶紧预约了老年公寓的午餐,然后驱车和珊珊一起去看望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