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沙漠之吻
秦宁月和吴炜在地铁站台告别,各自踏上回家的那趟地铁。秦宁月坐在空旷的车厢,内心也感到一丝空荡。才过了三站,她就下车了。出了地铁站,她向酒吧街走去。很久没有去酒吧了,这时候她忽然想要喝一杯。圣诞前夕的酒吧街比平时热闹许多,即使这个钟点,街上依然喧嚣。秦宁月踱步到一家酒吧门口,看到落地橱窗前堆着一个雪人,手法似乎有点粗犷,线条棱角分明,把人物勾勒出来,但是神形兼备,非常抓人眼球。她抬头一看,酒吧的名字是晓风残月。天哪,这正是她研究生时代经常来的一个酒吧,整条街上最文艺的酒吧。等到推门而入,她才发现酒吧的装修格局和布置风格完全变了。曾经长条的铁艺桌椅已经被一些宽大松软的沙发椅所取代,朋克风十足的硬派装饰也已经改成了巨幅的照片墙。这里曾经充满了各种诗歌的吟唱和先锋剧的怒放,现在只有轻柔的音乐和舒缓的灯光。
秦宁月走到吧台前,禁不住问了一句:耗子在吗
吧台后那女子笑了,说道:八年前,他说诗歌死了,他也死了,然后就把酒吧卖给了我。
显然,面前的这位女子是现在的酒吧老板。耗子离开了,带着他的诗和梦。秦宁月已然无法从诗梦中寻找自己的美好回忆。她看了看酒水饮料列表,点了一份店长特调——沙漠之吻。
老板示意她随便坐,一会儿给她把鸡尾酒送过去。秦宁月付了钱,刚转身,发现有人推门而入。当她看清楚此人的面容时,她几乎要叫出声来,却感到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只能愣愣地张着嘴,傻傻地看着那人。在那一刻,她感到时间仿佛已经停止,甚至发生了倒转,整个世界从混沌变成了一片空白,她的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在一瞬间的失神之后,秦宁月感觉自己回到了现实中,她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推门而入的那个人。
这人正是失联多年的同学——毕思孚。
宁月!时隔那么多年,毕思孚竟然一眼认出了秦宁月,要知道现在的她和当年学生时代的她已经模样大变。
说话间,毕思孚已经到了她的跟前。
思孚!真的是你!秦宁月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一些颤抖,似乎还没有平复内心激动的情绪。
两人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老板把秦宁月点的沙漠之吻送来了,顺便问了毕思孚,他只点了一杯苏打水。
这些年,我一直想联系你,却不知道你究竟在哪儿。
我确实离开了中国,而且已经加入M国国籍。只是这背后有很长的故事要说,你愿意听吗
秦宁月顺从地点点头,像个学生一样仔细聆听。
毕思孚喝了一口水,开始讲他的故事,一下子把时光拉回到30多年前。
那时候,两国正开展航天科技方面的合作。一个叫比斯利的M国军人来到中国参加一项航天科技实验,在医疗保障服务队伍中,有个女孩子叫李莹,她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那个实验团队驻扎在荒漠,几个月的时间不能与外界正常交流,而且试验过程又是那么枯燥,都是不断的重复再重复。李莹的任务之一就是监测试验人员的生理和心理指标,这些人员中就有比斯利。多次的接触,让这两个年轻人彼此产生了好感。为了缓解参加试验工作人员的苦闷情绪,项目组还召集大家搞一些文体活动,比斯利是篮球队的绝对主力,而李莹曼妙的歌声常常博得大家的掌声。渐渐的,两个年轻人在餐厅的包厢和电影放映厅悄悄约会。终于,他们发现了洗衣房的地下通道是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在那里,他们交换了彼此的身心。
正当他们幻想着美好未来的时候,两国关系发生了重大的变故,美方人员被紧急召回。在一个深夜,M国政府代表在试验基地把美方工作人员和相关资料直接带上了飞机。当李莹和她的同事第二天醒来,突然发现基地的外宾楼已经人去楼空。
试验宣告结束,参加人员陆续回到各自单位。回家之后,李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感到十分惊喜,又有些害怕。她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比斯利,但是在基地的时候大家都不能使用手机等通信设备,所以她只有一个电子邮箱地址。可是,不论怎么努力,她发往M国的电子邮件都会以邮件地址错误被退回。她尝试在美军的相关网站上找到比斯利的消息,同样一无所获。
随着时间的推移,父母亲和单位同事都知道李莹怀孕了。虽然没有任何人阻止她生下这个孩子,李莹还是从旁人异样的眼光中感受到各种嘲讽、鄙视……
她妥协了,生下孩子之后,她主动向医院提出了辞职;在孩子只有6个月大的时候,她向兰州的父母告别,只身前往南京。
南京的情况并不好,因为姨夫前几年车祸意外过世,整个家庭就靠小姨一个人在支撑,大表弟在国外留学,二表弟还在国内上大学,小姨根本不可能再接济她。好不容易租了一套房子,发现父母亲寄来的生活费在交了房租之后所剩无几。面对嗷嗷待哺的孩子,李莹感到了无助和绝望。幸好小姨有个同学是医疗集团的副总,介绍了一个面试的机会,李莹在一家医院谋得一个住院护士的临时职位。
此时,大洋彼岸的比斯利也陷入了困境。回国之后,所有到中国参加试验的人员都被隔离监测,每个人都填写了各种问卷,不断接受各种询问和测试。一个多月后,部分人结束监测离开了基地,比斯利发现他还在接受调查,只能定期和家人打个电话,其他时间都在各种严密的监控之下。之后的两年,他辗转多个基地,不断重复着各种监测,只是监控的严密程度有所降低。他可以和基地的士兵一起出操、打球,只是不能参加专业训练,而且住的不是普通战士宿舍,全程也没有其他战士询问过他的个人问题。
很快,差不多两年过去了,比斯利冥冥之中总感觉有人在向他倾诉什么。随着监测程度的降低,他尝试和监测人员聊些别的东西。有一天,在接受完常规询问后,比斯利在一张纸上写下了李莹的名字和邮箱地址,希望工作人员能帮他查询一下她的消息。一个星期后,工作人员不痛不痒地跟他说,他们根本查不到这么一个人。过了没几天,工作人员正式通知他结束监测,同时就地办理退伍手续。他签署了厚厚一大摞文件,拿着纪念章、个人行李和一笔不菲的退伍金回到了科罗拉多州的老家。
回家之后,他一边给父母亲介绍一些在军队执行任务的故事,一边不断尝试联系李莹。然而,他所有发给李莹的邮件都是以失败告终。他告诉父母,想出去转转散散心,结果申请中国的签证被拒绝了,理由居然是M国政府把他列为特殊人员,禁止其前往中国。他想从悉尼直飞上海,却发现自己的护照不能购买这趟航班机票,比斯利感到无比沮丧,内心又十分惆怅,似乎一股神秘的力量阻止他再次踏上中国这片土地。
比斯利只好辗转到大阪,又一路漫无目的地游历到札幌,想随便找个地方散散心。他在一个偏僻的居酒屋喝了一下午的酒,整个店除了老板,就他一个客人。老板不太懂英语,没法跟他聊天,只是不断播放着各种音乐。外面天色渐暗,陆续有其他客人到店,居酒屋里有了一些气氛,比斯利这才想起回酒店休息。他结了账,正准备往外走,忽然有人掀开帘子冲了进来。一个瘦小的男孩子和比斯利撞了个满怀,比斯利结实的身板纹丝不动,那男孩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怀里的碟片散落一地。比斯利赶紧蹲下来帮他捡拾,口中连忙道歉。小男孩揉搓着自己的胳膊,抬头看了一眼比斯利,突然用英语说道:你要去中国
听到这句话,比斯利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他一下子愣住了,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小男孩有点得意地笑了,似乎疼痛一下子好了,自己收拾起那些碟片。这时,老板也走了过来。男孩把碟片整理好,交给老板,老板数了数,然后给了男孩一些钱。小男孩向老板鞠躬表示感谢,把钱收好之后拍了拍还愣在那里的比斯利,问道:先生,你没事吧
比斯利跟着男孩走出了居酒屋,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男孩子的自行车就在门口,他从车篮里拿起一个小包,然后翻出一个小本子,写了几行字,把那张纸撕下来递给比斯利。
我知道,你肯定想问我一些问题,我不太确定是否能够帮得上你。不过,你可以在这个论坛里找一些答案,我在论坛的名字叫Anomi,这下面是我的真名。不好意思,我刚才有些冒失撞到了你。我正在赶路,给这家老板送完碟片,我今天的任务就结束了。我要回家赶紧收拾一下东西,等会儿还要去学校集中,我参加了一个夏令营,是去M国参观。这真是一个很棒的机会啊!小男孩很兴奋的说了一大串,而且他的英语还不错。
比斯利听说这男孩子急着要去夏令营,就没法多问什么了,但是听到男孩要去M国,他急忙问:你有电话吗我怎么联系你你们去M国哪些城市
男孩子笑了:我们学生现在都不怎么用电话了,都喜欢用电子手书。刚才给你那个论坛,我每天都会去,你还是去论坛找我吧。嗯,至于去M国哪些城市,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肯定会去纽约,因为要参观大都会博物馆啊。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不得不回家了,相信我们还有机会再见。男孩向比斯利鞠躬致意,然后骑上车消失在夜幕中。
比斯利拿起手里的纸片看了看,那个论坛的名字叫powersecret,男孩子的日文名叫——西村岩一。
比斯利回到房间,就开始上网搜索关于西村岩一的资料。他这才知道西村家族极富传奇色彩的经历,也知道了西村所管理的一个版块主要讨论通灵。按照西村的说法,他们这个家族一直承袭了吉普赛人的传统,能够在人与人之间架设起特殊的沟通渠道。比斯利计算了西村的行程,赶紧订了机票,取道东京,直奔纽约。到达纽约之后,他就徘徊在大都会博物馆,终于等到了这个来自日本的中学生访问团。西村看到了比斯利,两人在一个角落里简单交流了一会儿。西村握着比斯利的双手,紧闭双眼冥想了片刻,说出了一个地名——南京。这让比斯利感到震惊,又充满了期待;他把身边仅有的2千美元现金给了西村,希望他能帮忙去一趟中国。西村犹豫片刻就答应了。两人就此分别。
此后的一段时间,比斯利每天都在网络上查看西村的一些帖子,还从论坛里找到了一些散落在M国各地的通灵使者。他不断地通过各种方式和这些通灵者联系,试图寻找李莹的消息,甚至还驱车几百公里登门造访一位通灵者。然而,不同的答案让他变得更加迷惘,对西村也产生了怀疑。
几个月后的一天,比斯利还和往常一样,打开网络,查看那个论坛,发现了西村给他发了一个链接,点击进去是一篇游记,西村真的去了南京。游记里面都是南京的一些名胜古迹照片,比斯利通过虚拟地图已经多次探访,他甚至都知道这些景点的故事。
西村为什么要发这么一篇游记给他难道仅仅是因为拿了比斯利的2千美元
一张夫子庙的照片让比斯利停下了操作。这张照片里游人如织,背景是文庙,似乎杂乱无章;但是一个人的背影让比斯利屏气凝神。他轻轻点开了原图,一张3亿像素的照片呈现在他眼前。
一个女子,身着一件浅紫色的毛衣,抱着一个小男孩,孩子手里拿着一个玩具正在摆弄。男孩的左手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上面穿了一件器物。比斯利放大了这个区域,当他看清楚的时候,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一枚狼牙!
这是比斯利家族的传统,每个孩子在5岁以前要给自己选择一件护身符,这枚狼牙就是比斯利给自己选的。这枚狼牙上还有他自己刻的字母S,因为他的昵称是——Sysle。
没错,这个背影是那么的熟悉,几年来反复出现在他的梦中。这颗狼牙就是当年他给李莹的定情信物。
比斯利把男孩的面部和自己做了对比,有超过30%的相似度。这就是他们的孩子,真的是他和李莹的孩子。这些年来,他的直觉是对的。
秦宁月望着毕思孚,回想起当年上学的时候,他从来都是闭口不谈父亲,今天才知道原来有这样的渊源。
这么说来,你到M国之后才遇到你的父亲秦宁月问道。
不,其实我早就见过我的父亲了毕思孚回答。
什么秦宁月很是不解。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妈妈经常利用假期带我出去旅游。刚开始是上海、杭州、北京,后来就是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澳洲、希腊、法国等地。我不知道我妈妈作为一个护士哪来这么些钱,只知道是报名参加一些公司组织的活动。后来才知道,这些活动的费用都是我父亲通过他的朋友来支付的。我在泰国大皇宫、吴哥窟、悉尼歌剧院、帕提侬神庙门口都会遇到一个男子,他会朝着我和我妈妈微笑,轻轻地抱着我,还会拉起妈妈的手,会和我们共进晚餐,还会在与我们分别的时候悄悄落泪。然后,第二年,我们又会在另外一个地方遇到他。等我上中学之后,我还在南京看到过他。我一直问我妈妈,这人是不是她男朋友,妈妈却没有给我任何答案。一直到我大学毕业,顺利申请到了M国方面的offer,我妈妈才和盘托出。在我上大学期间,我妈妈已经顺利申请了M国国籍,这些都是我去了M国才知道。
原来是这样啊,也许阿姨也有她的苦衷!
是的,她一个人抚养我,几乎和我外公外婆断绝了来往。我一直到大三才到兰州见过他们一面。甚至在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隔阂还很深。
你现在怎么样听说你离婚了秦宁月说完这句话,就感到自己过于冒昧,只好悄悄低下了头。
是的,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不仅离婚了,还离了两次。毕思孚看着疑惑不解的秦宁月,慢慢道来,反正有时间,我给你好好解释一下。
我在M国读研究生的时候,我父母亲就给我安排了一桩婚事,这在自由度极高的M国几乎不可想象。其实,这就是一桩政治婚姻。我父亲为了获得州议员的身份,试图利用婚姻来向国会议员提供政治献金。然后,这场婚姻只维持了一个月。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家,FBI探员突然造访,搜查了我妻子的个人物品,带走了两大箱子东西。后来,从她的个人电脑里面查到了她和极端恐怖组织的通信记录。原来,我的那个议员岳父通过我妻子联系极端恐怖组织贩卖武器,从而获得巨额利润。我父亲提供的献金又被他们拿去用作慈善。很快,我们收到了律师函,他们答应离婚并退还所有献金以获得我们的谅解。说起来很可笑,除了婚礼当天晚上,我们是在酒店一起度过,之后那一个月我都没和她见过面,她一直在欧洲的公司忙碌,她在法国里昂被逮捕的消息也是警方通知我的。好在这个事件没有对我父亲的家族企业造成太坏的影响,可是我母亲为此一直很生气。等我研究生毕业之后,我母亲又催促起我的婚事,她觉得我导师的女儿不错,况且我的导师和我父亲的关系也很好。然而,这桩婚姻更短暂,仅仅只有两个星期。结婚前,我们都觉得她是个乖乖女,可是结婚之后当我们搬到自己的房子,她原形毕露;不顾邻居的投诉,每天晚上都在家里开party,还吸食大麻。新婚燕尔,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好不停地向周围邻居道歉。我把她私藏的一些大麻扔了,警告她如果再发现,就要报警,她居然直接告诉我,看不惯可以离婚。念在恩师的情面,我忍了。可是,就在我出差的那个晚上,还是出事了。她又招了一帮狐朋狗友在家里吸食大麻,后来还把我的那条德牧Ruby给枪杀了。邻居报了警,警方带走了所有人。结果,她面临聚众吸毒、非法持有枪支、射杀动物等一系列指控。我和导师去把她保释之后,她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当着律师的面要跟我离婚。我的第二段婚姻就这样结束了
听完毕思孚的讲述,秦宁月一时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
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经历,那你现在还好吗
你想问我现在有没有再结婚吧我确实还是单身,不过我有一个男朋友,或许明年我们会结婚。看到秦宁月惊讶的表情,毕思孚倒是很坦然,继续说道,很多年以前,我也和现在的你一样感到奇怪,为什么我不喜欢女生。我从小就跟着妈妈一起生活,那时候我妈妈在一家医院当护士,收入微薄,只好带着我住在医院的集体宿舍。虽然我们有一个单间,但是整个楼里都是女孩子。夏天的时候,她们经常穿着短裤就在走廊里走动。我妈总喜欢把房间理得整整齐齐,她们缺什么东西,第一时间就会到我们房间里拿。有时候,洗完澡光着身子就来我们房间拿吹风机,甚至我5、6岁的时候,她们还会这样,但是我只喜欢在房间里看自己的书,对她们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兴趣。这种情况一致延续到小学,那些比我大不了几岁的护士仍然常常穿着几乎透明的睡衣到我们房间,我依然没有任何感觉。后来,我身体慢慢发育了,妈妈也得到了爸爸的资助,我们在外面租了自己的房子,不会再有尴尬的局面。但是,妈妈也忽略了我的问题。等到高中的时候,我开始喜欢打篮球。别的男生总会在女生经过的时候特别卖力,而我就喜欢其他男生光着膀子的样子。我知道自己的取向和别人不同,但是不敢和任何人,即使是我的死党——吴炜,我也从来没有透露过。到了大学,我在图书馆悄悄地翻看相关书籍,还去医学院旁听一些公开课,总想找到一些方法来扭转。甚至在大三的时候还偷偷注册了一个一夜情账号,去尝试男女之事。你知道吗,那个人居然是我们的跆拳道外籍教练——金秀珠,还好她不认识我,我也没修这门课。我知道自己的生理上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不喜欢女生。后来我出国了,特地去看了门诊,医生确认我很正常,并且鼓励我大胆去寻找自己的爱情,我这才放下了多年的包袱。也幸好之后的两次婚姻都失败了,否则真对不起人家。再后来,我遇到了一个男孩,我觉得自己的真爱来了。虽然我的父亲没说什么,可是我的母亲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所以我常年在M国本土之外,避免和他们直接讨论这个话题。
听完毕思孚的故事,秦宁月沉默了。这么多年的痴心等待,居然等到了这么一个答案。假如现在的毕思孚早已结婚,妻子贤淑,儿女成双,她倒可以送上一份真心的祝福,然后收拾起自己的痛楚。可是,现在她什么也说不出口,反倒觉得胸口一阵阵的压抑。她深怕自己的失态让毕思孚察觉到,赶紧换了一个话题。
你这次来北京是公干吗
嗯,昨天接到商务部的临时通知,我急忙从吉隆坡赶过来的。本来是到上海参加两国青年经济论坛特别峰会,我今天先到北京办点事。
就是明天M国总统在上海出席的那个活动吗
嗯,是的。这次总统出访的时间非常特别,还要求很多企业家一起参加,不少人的圣诞假期只好临时推后。据说,这次出访的代表团人数非常多,不仅有企业界代表,还有国土安全部门和军方的代表,但是对外没有报道。一个国会的朋友跟我说,这次总统的临时出访是希望中国政府在联合国有关决议方面能和M国保持一致。所以M国政府准备一批贸易方案作为交换条件,具体内容明天在上海会公布。另外我还听说,两国将重启合作开发火星计划。
这些国家大事我是搞不懂的,只有你们男人才感兴趣。秦宁月感觉自己的情绪略微缓和了一些,说道,你怎么会找到这个酒吧
还没等毕思孚开口,酒吧的门推开了,进来一位高大俊秀的外国男生,他环顾了一下,径直向毕思孚走过去。毕思孚站起身来,两人热情地拥抱在一起。
这位是秦小姐,我的同学;这就是Robert,中文名叫罗亦尘,我的男朋友。现在是荷兰大使馆的商务秘书。
此时的秦宁月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时的优雅气度,她起身,很礼貌地和罗亦尘握了握手。
罗亦尘的中文非常纯正流利,坐在毕思孚身边和他们侃侃而谈。
老板娘刚把一杯苏打水送过来,就见酒吧大门被人急匆匆推开,一个紧裹着大衣的青年冲了进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罗亦尘的跟前。
罗亦尘,你今天跟我讲清楚,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人那人来势汹汹。
小陈,你误会了。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朋友看待啊!我们到外面去说吧。罗亦尘起身,拉着小陈往外走。
秦宁月和毕思孚对这一幕都傻了眼。看到罗亦尘出了门,毕思孚也起身要走。显然,这次期盼多年的交流也要结束了。秦宁月赶紧叫了老板娘来结账,然后和毕思孚走出酒吧。
小陈倚着墙根,抬头看看夜空,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罗亦尘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这时,路对面的一辆车掉过头,开到罗亦尘身边,司机放下副驾驶位的车窗,罗亦尘示意让他稍等。罗亦尘走到小陈身边,低语了几句,然后转过来,向秦宁月和毕思孚表示歉意。毕思孚和秦宁月简短告别,就和罗亦尘一起上了车。车辆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灯火阑珊处。秦宁月看到小陈还在墙根不住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