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洋坐在旁边，攥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圈圈，嘴里哼着听不清的调子。
刘国军脚步一顿，目光落在赵芳身上。
她低着头，头发散了几缕，贴在脸颊上。
阳光洒在她身上，却衬得她整个人很是疲惫。
刘国军心头一酸，忍不住放轻了声音。
“芳儿，水我去挑，你别洗了，冻着手，回头我来洗衣服。”
赵芳手一抖，搓衣服的动作猛地停下。
她抬头，眼神里满是惊慌：“没水了？我去。”
说着已经往身上擦了一下手就站起来准备接过她手里的水桶和扁担。
“不用你，我说，水我去挑。”
刘国军重复了一遍，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生硬。
“听我的。你歇着，衣服也别洗了，晚上我一块儿弄。”
说完他直接扛着扁担走了。
此时水井边没人。
刘国军放下水桶，不太熟练地摇起辘轳，水哗啦啦地灌进桶里。
挑满两桶水，他咬着牙扛上扁担，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因为几乎没怎么挑过水，头一次弄他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力道，肩膀火辣辣地疼，他却觉得像是在替前世的自己还债。
回到院子时，他已经满头大汗，衣服贴在背上，湿漉漉的。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晾衣绳上湿漉漉的衣服在滴水。
“芳儿？”他喊了一声，没人应。他皱眉，只能提着水桶往厨房走去。
刚踏进去，就瞧见赵芳站在灶台前，背对他，手指轻轻抚着那个装红糖的布袋。
旁边的米袋和奶粉罐整齐地摆着。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刘国军以为他是感动，挠挠头，嘿嘿的笑了两声，刚要开口，谁知赵芳猛地转过身，目光带着恨意。
她咬着唇，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猛地冲过来，双手用力推在他胸口。
“你老实说，这些东西哪来的？！”
刘国军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一步，扁担上的水桶哗啦一声翻倒，水流了一地，冰凉地渗进他的鞋底。
这个时候他觉的自己更委屈，辛辛苦苦弄的水就倒了。
不过下一句话直接让刘国军那点情绪烟消云散了，因为他听到赵芳大喊。
“你是不是又去我哥那儿要钱了？！”
她的声音尖锐，带着哭腔。
“刘国军，你还要不要脸？！我哥他……我早就说过不许你再开口，你怎么还能干这种事？！”
这话说的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找他大哥要钱？”
刘国军仔细回忆了一下，脑子里闪过赵大哥的身影。
那是个壮实的中年男人，镇上开着家杂货铺，生意红火，对赵芳这个妹妹向来疼得不行。
但是因为那件事赵芳只能下嫁给他，让赵大哥一时也难以接受，甚至他们结婚的时候赵大哥都没来。
刘国军也就恨上了这个大舅子，前世他可没少给赵大哥添堵。
尤其是有一次，谎称刘洋生病，硬是从赵大哥那儿骗了五十块，回头全输在了赌桌上。
赵大哥知道后，气得差点没揍他一顿，还放话再也不管他们家的破事。
赵大嫂更是直接把赵芳叫去，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堆，说她嫁了个没出息的男人，拖累了全家。
这些事现在想起来，让刘国军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他看着赵芳，眼里满是慌乱，忙不迭地摆手。
“不是，芳儿，你听我说，这些不是你哥给的！”
“那你说，哪来的？！”
赵芳往前一步，逼近他。
“这红糖，这米，这奶粉……哪样不是钱买的？你兜里那几块钱，糊弄谁呢？！”
刘国军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连忙伸手去拉她的胳膊。
“芳儿，你别急，我没骗你，这是王虎赔的钱买的！”
赵芳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眼神却依旧狐疑。
“王虎？”
“对，就是他！昨天晚上他赔的！”
刘国军连忙点头，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七块钱，摊在她面前。
“你看，这是剩下的。三十块，王虎赔的，我拿去买了这些，二十一元，药二元，剩下的全在这儿了！你也在场的！”
赵芳盯着刘国军手里的七块钱，也想到了昨天的事情，不过她以为他会去赌呢。
刘国军见她软了几分，然后凑过去，小声问道：“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赵芳避开他的视线，点点头，目光恰好落在那摊了一地的水上。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拿起地上的水桶，动作麻利地摆正。
“我去收拾一下。”
刘国军像是没反应过来，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
“不用，不用。我再去挑两桶！”他一边说，一边作势要拿起扁担，却被赵芳一把拉住了胳膊。
“行了，别折腾了。”
赵芳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无奈。
“留下的这点够用了，先吃饭吧。”她松开手，转身往灶台走去。
刘国军看着她的背影，心头一热，突然想到了自己已经很久没做过那种事了，此时有些东西在悄悄的起来。
他喉咙一紧，忙跟上去，语气里带着点讨好的小心：“芳儿，我帮你。”
赵芳没回头，手上切菜的动作却顿了顿。
她低声“嗯”了一声，像是没当回事，可耳根却悄悄红了。
刘国军没注意到这点细微的变化，只觉得她不生气就行，心里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去帮忙。
两个人弄好以后把饭菜端到了堂屋，一家三口一起坐下。
刘国军拿起筷子就给赵芳夹了一筷子菜，堆在她碗里，嘴里还念叨。
“芳儿，你多吃点，这菜看着就香！”
赵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筷子悬在半空。
她低头咳嗽了一声，掩饰般地嘀咕。
“夹这么多，浪费了咋办？”可那语气，分明没了之前的冷硬。
刘国军像是没听见，笑得像个傻子，又夹了一筷子菜，硬往她碗里塞。
“不浪费！今儿高兴，多吃点！”
他一边说，一边偷瞄赵芳的脸色，见她没拒绝，心底那点忐忑终于散了。
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吃饭，桌上只有一盘青菜和一锅白米饭，可那氛围却比之前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