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诚金玉扬州开商行
痴史英吴江度良宵
扬州知府嫁女风波总算平息,李瑞心安理得地三利俱得,人财双丰,逢凶化吉,义女换亲生,错事变好事；杨氏喜笑颜开,岳母照做,女婿照旧。
此次李府婚变,最大的赢家要数宝钗了。她未花多少钱财和多大力气,同样娶来了温文尔雅的儿媳妇,人财两得。事后,宝钗虽拿出二百两银子偿付李瑞,知府却分文不收,因而惊恐过后倍加喜悦。
贾桂感觉也不错,虽经历揪心扯肺的变故,还是现成娶来了知府千金。新婚燕尔,他很快调整了心态：李黛礼貌体贴、美貌青春,仍感受愉悦和欣喜；办了两场婚礼,换了个夫人,照样醉倒在温柔乡里。
李黛初受巫山云雨滋润,尝试良宵美景风情,品味人间生活真谛,享受男欢女爱乐趣,也感到无比幸福。她容光焕发,面若桃花,几天时间过去,似乎个长高了、肤增白了、唇更红了,越发地倩美了。
黄岚与子女们早几天已回苏州。这天,李纨、莺儿和小杏一起返回,贾桂因公务在身,也与她们同船而归。李黛、宝钗、袭人、雪雁等热情送行至扬州码头。此时,史英提出也要随她们一起去姑苏,宝钗不便阻止,只好由她前往。可是李黛心中似乎觉察出史英的多情之心,未免泛起醋意。宝钗还有许多事情未了,留在扬州,除了陪袭人继续劝导花蓉外,最主要是为金玉在维扬开商行的事。
金玉考虑近期不可能也不想回京城去,长期在苏州又不是个办法,不能总无所事事,就打算在南方开个丝绸商行,经过仔细考察,认为开在扬州比较合适。这里不仅人气兴旺、前景看好,还便于长期与林府往来瞻顾,即使宝钗有个事业、有个可靠的经济来源,主要是可避开李纨、贾桂等视线。于是,他很快在广陵街租了三间门面,当宝钗她们忙着办喜事之时,他也在忙碌筹备开商铺之事。
客人一走,金玉就过来。宝钗亲热地问：十多天不见了,你的商行筹办得怎么样了
基本筹备就绪,过几天便可开张了。金玉随之把相关情况作了简要介绍。宝钗听了高兴地说：不愧为掌柜的！办事挺利索的,何时正式开张呐
我正要与你商量,初步定于本月下旬,你看呢金玉说。
你看行了就行吧！我不懂商贾。宝钗说。
想请你一起去商行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金玉道。
你是铁耙耘田没有差,不看也罢。宝钗放心地说。
一定要去看看的,实际上这商行是因你所开,也可说是你的。金玉诚心地说。
是我的此话从何说起宝钗问。
给你在扬州开个商行不是很好吗！一来有个事业,以免无所事事；二来从中赚取银两,弥补开销。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金玉得意地说。
谢谢！我可没有这个能耐,反正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何分彼此。宝钗感激地说。
说得也是,既然是我们共同的,也要前去看一下吧金玉要求。
好吧！我们下午就去,雪雁也一起去。宝钗表示。
当天下午,金玉领宝钗、雪雁同往。宝钗看到门面粉饰一新,货架排列整齐,柜台摆设协调,店面扬州钗玉丝绸商行八个大字已经写好。她惊诧地说：不妥不妥！赶快改掉。
这是因何商行是属于你的,也是我的,所以用‘钗玉’二字。金玉解释。
谢谢你的好意！请不要多说了,快拿纸笔来。宝钗认真地说。
金玉急忙拿来文房四宝。宝钗提笔挥毫用楷书写上扬州金玉丝绸商行八个大字,即把钗玉换成金玉。一改八改,她字字写得端丽挺秀。
宝钗扫视了店里店外,发现对联尚未贴上,问：对联写好了吗
没有,特地留着等你的墨宝,就想请你来执笔。金玉说。
别恭维啦！需要几副三副够了吗宝钗打量着问。
如果里边也贴上,需要五副,里边不贴,三联就够了。金玉说。
你句子想好了没有宝钗问。
没有没有！没有想好,也想请你来出！金玉道。
我向来不问商贾,不知买卖,题联写对就难多了,还是你自己来。宝钗说。
不要客气了,你的文才远在我之上,对你说来,题联写对小菜一碟！金玉说。
你老给我戴高帽子！不要说客气话了,还是一起想想吧！宝钗乐意地说。
你说说看,应该用什么句子好呢金玉说。
先来哪一联宝钗问。
先写中间的一联。金玉指手说。
宝钗想了下,道：
旭日竞辉万道金光呈瑞霭,春风浩荡千重玉浪映丹霞
宝钗接着说：我把‘金玉’两字融合进去了,你看是否可以
这副对联还算可以,虽然谈不上别出心裁,但也大气磅礴、寓意非凡。不过上联应改为‘旭日竞辉万道金光叉瑞霭’。这就把‘钗玉’都融进去了。金玉笑笑说。
哪有‘叉瑞霭’的不要再说你我了。宝钗思考说,左边这联应是商业道德之类的。
货真物美品牌尊万户,尺足秤平诚信敬千家
不错不错！不落俗套。前句写了质量至上、信誉第一,后句写了买卖公平、诚实守信,把本店的经营宗旨和职业道德说出来了。右边这联呢金玉问。
还是要写些祝福之类的吉利话,就以你的名字做开头。
金耀广陵万宝精华同聚彩,玉临商铺八方辐辏独居奇
很是不错！不过有点自鸣得意的味道。里面的要写吗金玉说。
这不是自鸣得意而是祈愿,但愿精华同聚彩、辐辏独居奇！对联就这三副够了。里面的左边写上几条承诺,右边绘一幅丹青,来个图文并茂。宝钗想了想说。
很好！请先把外面的三副对联写好后,再来写里边的,好吗金玉说。
好吧！让我来献丑了！宝钗红了下脸,马上镇定了。
好嘞！金玉说着就倒水研墨。
宝钗舒了口气,毫不犹豫地提笔挥毫。这时,左右邻里及路人见一女子凝神走笔,都感好奇,就蜂拥过来看她写些什么她在第一联上用行楷开笔,众人看其运笔自如,轻快有力,字字写得婉锋硬骨、刚柔相济、疏密得体、间架结构恰到好处,一眼看出具二王遗风,无不钦佩和赞叹。第二联她改用行书落笔,比前联更加潇洒豪放,一气呵成,丝毫看不出为女子之笔,人人称奇。
扬州是文人墨客云集之地,评头品足者大有人在,可是对她的字,啧啧为之叫好。此时,她心情放松,信心更足,用楷书运笔第三联,其一笔一画刚劲有力,横似梁卧,竖如柱立,撇像剑出,捺比刀拖,集柳颜之长,取欧赵之秀,可以说绝无败笔、无可挑剔。
她三联写好后,正想写承诺,对面烟草酒业商行的掌柜拿来红纸,也请她题写门面新联。她不好意思谢绝,爽快答应,立即挥毫泼墨,只见运笔如蛟龙腾云、凤凰翔空,张弛有度,神韵彰显,大家跟着喝彩。这样一来,前来求字取墨者争先恐后,接连写了五六副字联后,金玉生怕她累着,就主动接过来写。
金玉的书法功底也很不错,与宝钗差之伯仲。他以隶书见长,写得既古朴又飘逸,深得众人喜爱,所以围观欣赏和求书者络绎不绝,很是热闹。这里简直成了他二人的书法表演。
开业那天,金玉、宝钗、雪雁及十来个伙计早早到店。时辰未到,鞭炮未放,店门未开,店面前已经人山人海,把广陵南街挤得个水泄不通。
店门开启后,人如潮涌,三间门面内满外堵。由于品种齐全、琳琅满目,加上开业几天让利销售,价格优惠,生意十分火爆。店里伙计忙不过来,宝钗、雪雁虽然不懂买卖,也只好一起照料。宝钗有生以来第一次站柜台,免不了有些紧张和慌乱。不知为什么,顾客却总往她的柜前挤,使得她越发惊惶,只得喊金玉和雪雁过来帮助。
他们忙得中饭都顾不上吃,还是有很多人埋怨店面太窄、人手不足。
这里宝钗在扬州热热闹闹学生意,那边史英在吴江痴痴迷迷缠贾桂。
说到史英随李纨他们到达苏州后,就迫不及待地提出：太太,我想到吴江去一趟。
与谁一起去李纨问。
同桂哥一起去。史英答。
你去做什么李纨再问。
去玩呗！史英轻松地说。
桂哥他公事忙,你去不方便。李纨阻止道。
有啥不方便的,我去帮忙啊。史英坚持说。
你不懂,去帮倒忙呀！李纨不同意。
不懂就学呗！史英仍坚持。
你要去的话,也要等宝太太回来后与她一起去。李纨说。
我一个人在这里多烦闷！史英说。
这里人多,你与秋华她们玩不是很好吗李纨道。
多没意思。史英有情绪。
今天不能去,要去的话,也要过两天吧。李纨缓兵之计。
因为李纨不同意,史英没有随贾桂去吴江,心中怏怏不乐,清晨少练剑法,也懒得与秋华、秋实她们玩,整天关在房子里看书、睡觉。
几天过后,史英再次提出去吴江。李纨仍不同意说：我不是说过了吗等到宝太太回来后,她们与你一起去！
你不是说过两天后的吗现在已经三天了。史英说。
李纨当时说两天的本意是指一段时间,而史英却认为是具体日数,两人有着不同的理解。史英这样一问,李纨才知道自己的话出了歧义,使她有空子可钻,急忙解释道：我说两天是指等宝太太她们来后一起去的意思。
哪有这般解释的,那你讲话不算数。史英不礼貌地说。
李纨是一言九鼎的人,说一句就算一句,何况这些小事,话既然说出,不好收回,所以说：我讲的话哪有不算数的道理。
我知道太太说一不二,谢谢太太！史英鞠了下躬。
你要去去就回。李纨表态。
是,知道了！去看一下就回来。史英眉飞色舞。
你一个人去,又不识路,要不要叫秋华姐妹陪你李纨说。
我一个人从湖南都走来,何况几十里路。请放心。史英说。
你一个人去,我总是不放心！何时动身李纨问。
明天就去。请太太放心,不会有事的。史英说。
第二天一早,史英喜上眉梢地手提宝剑,肩背小包裹,口中哼着曲子《喜由衷》：
花香鸟语春意浓,麦浪送东风。莺歌燕舞蝶嬉蜂。美江东,盎然景色桃花红。多情女子,欣喜由衷。醉卧他怀中。
史英喜气洋洋地到达吴江县衙,迫不及待地寻找贾桂。贾桂见她到来,急忙丢下正在处理的公务,热情有加地出来接待,把史英带到其寝室,边泡茶边说：非常高兴表妹光临！请问有事吗
没有别的事,就是来看你的。史英爽直地说。
谢谢！你一个人来的贾桂热忱地问。
一个人方便,独来独往。史英慨然地说。
一路辛苦了。贾桂关心说。
这么一点点路,走得真开心！史英欣然道。
你来这里,太太同意了吗贾桂顾虑说。
开始不让我来,我一定要来,她也只好同意了。史英如实道。
为什么这样执意,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贾桂问。
我也说不清,不知为什么,近来在那边有些心烦。史英说。
到吴江来看看表哥就不心烦了贾桂故意说。
还真有这么回事,看到表哥心里高兴！看不到就心里犯嘀咕,所以急着要来看看表哥。史英坦诚地说。
噢,不会夸张我对你有这么重要、有这么大的亲和力贾桂试探地问。
不骗你。也许我稚气、痴心,自从见到表哥,好像见到了故友旧交,那么的让人亲近,又让人敬慕和钦佩！怎不胡思乱想史英表白。
谢谢你看得起我！我有什么可值得钦慕的贾桂谦然地说。
我在山里,很少与男儿说话,自从见到你后,怎么都变了史英腼腆地说。
变得喜欢跟男人在一起变得对哥哥感兴趣贾桂带玩笑说。
也许吧！讲起来挺难为情的,还跟踪追击到这里来了。史英含羞地说。
这是青春旺盛、生机蓬勃的表现；还说明我们有缘分。贾桂理解地说。
或许是……史英思索着说,师父说我尘缘未脱,或许是这个原因。
说到这里,有必要简述一下她为何一见钟情、如此痴迷贾桂原来其母史湘云本与贾宝玉有姻缘,由于湘云羞羞答答,结果失却了良机。父母的孽债未了,由下一辈儿女来还了,所以史英就不像母亲那样羞羞答答,来个如疯似狂、迫不及待。
人有七情六欲,何况你正当青春年少之时,怎能脱得尘缘贾桂接着说。
你也不青春年少吗！不笑我稚气,不怨我痴情史英睁大眼睛。
怎么会呢！我喜欢你的坦诚、爽直、纯真及热忱。贾桂满心欣愉。
听了你的话,我格外开心！看来我这趟没走错。史英妙目含情。
你真的有心于我贾桂方寸躁动。
恕我冒昧,我总不能按捺自己；不知怎的,总是常常牵念你,甚至于夜里也梦着与你一起。史英直抒心扉。
我是成了婚的人,是个有妇之夫啊！贾桂再作确认。
这我知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可做小。史英态度明确。
贾桂自从认识史英以来,虽然她次次暗送秋波,可是他对花蓉一往情深,丝毫没有非分之想。不知为何,经过这次婚姻变故,与李黛成婚后,似乎他的性爱心结给解开了,不仅淡忘了对花蓉的惦恋,还经常思念起史英来,除欣赏她的高超武功和侠义心肠外,对她火辣辣的热情感兴趣,今天见她如此坦率的秉性、执着的真情和纯净的心灵,觉得越发地可爱。他想：纳她为妾,岂不是件美事！这时,史英移步到了他跟前,拉住他的手,将身体隆起点贴到他胸膛。贾桂再也按捺不住了,拉过她热烈地拥抱、亲吻。一会儿后,他轻轻地把史英抱到床上。她自动地解带脱衣,一具洁白粉嫩的胴体裸露在贾桂眼前。史英羞喜的面孔如吐蕾绽放的海棠,鲜艳夺目,青丝里散发出醉人的芳馨；一双高高耸立的乳峰,似两座起伏的山峦,给人带来探奇猎胜的遐想；二十年孕育起来的心田,敞开激越奔腾的情怀,逗引着将人带入虚无缥缈的世外桃源。
此时的贾桂,浑身翻腾起生机蓬勃的茫茫云雾,倾刻间便气势浩浩地笼罩巫山。一个如蛟龙腾云驾雾直下峡谷戏珠,一个似彩凤展翅飘摇扶上山崖欢舞,他俩很快进入颠鸾倒凤、风驰电掣之中。经过一番炽烈的风雨飘摇,巫山峡谷便雨洒淋漓尽致。有词牌《巫山一段云》为证：
玉树蓝田种,巫山雾罩峰。桃花源里郁葱葱。峡谷水淙淙。春意波澜涌,秋淋涧泽中。微微细雨溉濛濛。其景乐无穷。
夕阳西下,晚霞从窗户照进,知是已到吃晚饭时候了。贾桂起来,穿好衣服,唤史英起床用餐。
她第一次享受到美好的人生真谛,仍在品味着妙不可言的瞬间,心中沉醉于无比的欢愉和欣悦之中。
贾桂走到饭堂,厨倌早已把他的饭菜做好,在焦急地等着,说：老爷！菜有点凉了,我给你重新热一下
不用了。你给我再来一盘尖椒炒肉丝和麻辣豆腐,等会儿我自己来拿。贾桂知道湖南人喜欢吃辣,因此添加上述两菜。然后亲自把做好的饭菜拿了进去,一改往常由人送的习惯。他回到卧室,见史英仍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忙去扶她穿衣着裤。她软绵绵的身段,紧紧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娇姿媚态令人神颠魂倒。她轻言细语地说：有热水吗我想擦擦身子。
等会儿唤厨房送来。贾桂道。
此时厨房已经送上两盘刚炒好的菜到他门口了,那人隐约看到此情此景,就急忙退了出去。
贾桂慌忙走出把菜接进来,说：被别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
看见就看见呗,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样也好,你就公开说我是你的小老婆好了,这样也可名正言顺地住在这里。史英毫无顾忌地说。
良宵一刻值千金。晚饭后,他俩就早早歇息,度着男欢女爱的甜蜜时刻。第二天太阳老高了还未起来,真可谓良宵苦短日高起。
从此史英的魂都落到爪哇国去了,把回苏州的事全忘了。这样一住六七天过去,根本没有想,也不去想回苏州的事,还是贾桂提醒道：我母亲可能回到了苏州,你再不回去,恐怕你我都要受训斥。
史英听他一说,猛然一惊！才想到李纨去去就回的嘱咐,不禁泪流满面地说：我哪里舍得离开你！没有你在,就是一天也难熬呀！
我也一样,我十分希望你留在这里的！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只要苏州那边允许,你随时就来！
如果她们不让我来,我就偷偷地跑来。
这样不好,最好是借故过来。
我会的,一定想办法早点来。
史英含情脉脉地告别了贾桂,恋恋不舍地离开吴江。
自从史英去吴江后,李纨心中一直怕她出事。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仍不见她回来,连个音信也没有。估计其他事情不大会出,因为她武功高强,出就出在与贾桂的私情上,现在看来已经有事了,不然的话,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定是史英这个痴情女做出了荒唐事。
李纨自悔当初不该让她去,果然又添烦心,宝钗回来怎么交代她会怪我无能：一个姑娘也管不住,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因而她心中怏怏不乐,焦急地等待史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