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推理片愣是给整成灵异故事，钟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对杨威小声道：“能不能从科学的角度看待问题？亏你以后还是要当警察的，校长老头怎么说的？凡事要讲证据。”
余光瞥见魏云川正看向他们这里，又补了一句：“小心挨魏队的骂。”
杨威听见“魏队”二字，脸都白了。
他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地抓抓耳朵：“哎……我就是，看到这么血腥的现场有点怕，钟同学，你一个女孩子，胆子怎么这么大？你不害怕吗？”
钟意瞅了眼因为紧张被自己掐出道道红痕的虎口，违心道：“不怕。”
杨威看向她的眼里顿时多了几分敬意。
另一边，听到他们说话内容的许骋摇头笑道：“你这个小徒弟有点意思啊，我的小徒弟更有意思，刚刚下现场的时候，看她脸都吓白了，这会还逞强……”
魏云川把一次性手套往许骋手里一拍：“干活。”
许骋疑惑：“干嘛不让我把话说完？”
魏云川没理他，伸手一抬警戒线，弯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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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公安对何小刚住处的线索提取做得比较细致，后院因为布局杂乱，勘查工作受阻，魏云川带人来时，勘查工作只进行到一半。
魏云川分了一小部分人进屋，剩下的重点搜寻室外线索。
约莫半小时后，一个民警喊：“这里有个血脚印！”
准确说是四分之一个脚印——只有前端部分，且有轻微的摩擦痕迹，保留得不完整。
脚印被一小簇杂草遮住，不留心很难发现。
钟意跟过去，看见那块地方原是块血渍，被人的脚尖踩到，留下了印子。
杨威见状眼皮跳了跳：妈呀，难不成尸体真的爬起来走了？
魏云川吩咐手下人：“把照片拿去拓模，去附近的鞋店、鞋城，看看有没有卖这种底纹的鞋的，都卖给了谁。”
尸体自己走路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多半是当时还有第二人在现场。
目前的线索都指向何小刚是自己坠的楼，但如果当时有他人在场，这件案子的性质就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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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勘查结束后，侦查工作分三路进行，一路以鞋印为线索追踪，二路以何小刚为中心，排查其社会关系，三路收集所有可疑人员案发当天的作息时间。
这些工作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完的，刑警队忙到傍晚，日暮西坠，魏云川宣布今天先收工。
许骋伸了个懒腰：“又困又饿，中午忙得饭都没顾上吃。”说着用胳膊肘捅捅魏云川，“我知道山西路有家特别好吃的火锅店。”
正在低头看资料的魏云川眼皮都不掀：“又想敲我竹杠。”
许骋叹气：“不吃饱饭没力气干活啊魏队，你看我都气若游丝了。“
魏云川并不理会。
许骋又想出一招：“俩小学警今天跟着吃了不少苦，你不让我吃好的，总不能饿着孩子吧。”
见魏云川还是不说话，许骋心想这下是没辙了。
没想到魏云川忽然合上资料本，语气仍是不咸不淡，手里已拿上了车钥匙：“带路吧。”
许骋一愣，怕错失良机，忙冲着外头大喊：“猴儿们听着，老大今儿请客吃火锅！你们一个都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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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骋的催促下，钟意跟在众人身后上了车。
坐进来才发现，她上的是魏云川开的那辆。
男人的胳膊搭在方向盘上，坐姿有些闲散，后视镜照出他线条凌厉的下巴，隐隐有青色的胡茬。
都上来了，再下去，大动干戈，引人注目，倒显得心里有鬼。
这样想着，钟意蜷起双腿，低头摸出手机。
点开微信，消息不少，大多是班群里的每日签到。今天去外地实习的同学从客运南站出发，指导员去送行。
被命名为“宇宙富婆在线唠嗑”的宿舍群有56条消息，钟意点进去从第一条开始看。
一开始是邓伊叶思思互相加油打气，顺带问钟意咋不说话。
接着邓伊抱怨琐碎事不断叶思思说自己太闲，顺带问钟意咋不说话。
后来两人闲聊胡侃，从邓伊手上的这件民事纠纷，聊到某某品牌新出的口红色号，再一次问钟意咋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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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终于说话了：我是真的忙。
她大致说了下今天发生的事情，惹得另外俩姑娘惊叫连连。
魏云川带他们先回局里打卡下班，又开私车出来。有四个同事要在局里值班，巴巴看着他们出来，被许骋一顿安抚，说明儿来请他们搓一顿。
进停车场的时候钟意留了个心眼，上了其他同事的车。
同座的是位女警官，叫郑悦，圆脸短发，看上去很年轻，但她说自己奔四久矣，孩子都快上小学了。
得知钟意的年纪后，郑悦感叹：“年轻真好啊！想当年，我也是青葱水嫩一枝花，现在……唉，不提了。”又问钟意，“有没有男朋友呀？”
钟意笑着摇摇头：“没。”
“我懂我懂。”郑悦冲她眨眨眼，“咱警校的妹子，国宝级待遇，那可不得好好挑挑。”
开着车的王鹏警官哼道：“你可拉倒吧，挑了二年半，最后还不是选了我，所以别瞎教人小姑娘。”
钟意这才知道郑悦的丈夫就是王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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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丈夫怼她，郑悦拍两下膝盖，咯咯笑道：“你听听你这话的逻辑，到底是埋汰我呢还是埋汰你自己？”
说说笑笑，转眼到了吃饭的地方。
许骋口中的那家火锅店位于南城闹市区一隅，门口是一方窄巷，车开不进去，只能先进停车场然后下来走。
不是节假日，但人依旧多。过去这块地方被称作“一人道”，顾名思义，就是路窄得只可供一人行走。
钟意记得以前路口有座天桥，一到晚上桥上桥下都被手机贴膜的小摊贩占满，偶尔掺几个卖发卡头绳的，她高中晚自习放学路过这儿，会捎上两根头绳。
头绳是个易耗品，常常不知怎的就不见了。
钟意上大学前都是一头及腰长发，后来因为学校有规定，她去理发店把头发剪了，剪的时候挺心疼的。
前两年城市整改，小贩都被转移了，天桥也因为高度不达标而拆除。
即便如此这块地方的热闹程度较之当年更甚，所到之处人山人海，以小情侣居多。左手边一排饭馆，出来右转就是电影院，街对过还有商场，商场门口经常会搞些主题展览，展品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的彩灯，很适合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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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到巷子口，看见两侧的小板凳上坐满了人，里头的火锅店里人声鼎沸，隔一条巷子的距离，都闻到了店里传出的椒麻香气。
钟意心头“咯噔”一下。
这地方她来过。
准确说，这地方她和魏云川来过。
有五六年了，那时候她还在追魏云川，死乞白赖地要请人家吃饭，其实只是听说火锅撸串等麻辣美食最能调动气氛、打开人的心肺，也许能一举拿下男神。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结局当然是失败，而且说好的她请客，变成魏云川买单。
这男人油盐不进，她没辙。
不过这家火锅店实在是太好吃了，后来她打着各种理由，既为一己私心，又为各种口腹欲，把魏云川拖来好几次。
眼下怎么办呢，说自己临时有事就不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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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太明显。
钟意在心底“啧”了一下。
她去看魏云川，发现男人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自己在重游故地的觉悟。
算了。
钟意觉得气馁。
人家早就不记得了，自己何必扭扭捏捏的，矫情！
郑悦往里走了几步，吸吸鼻子：“嚯，好香好香，人也好多啊。”
正犹豫着要不要吃这家，负责迎宾的堂倌小跑着过来：“您几位啊？”
许骋比了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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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位，大桌，刚好有！来几位里边请！”堂倌极热情地把热毛巾往肩上一甩，冲里头喊到：“大桌，取个号来！”
虽说店外路窄，里头面积还挺大，此时座无虚席。
在堂倌的带领下，他们来到靠窗的大桌。老式的木制桌椅，边角磨出了水色，中间凹进去一块，用来放电磁炉。堂倌把餐具备齐，递上一台平板说：“用这个点餐，有事您就叫我。”
许骋替大家把茶水添上：“这家的底料绝对正宗。”
茶是普洱，清透的琥珀色，甘润清爽。
钟意握着茶杯，小心地打量着店内。装修翻新过了，店铺也扩大许多，前后左右坐满了人，难为那小堂倌能在狭窄的过道里健步如飞。
记得这家店是个女老板开的，以前她会坐在店里招呼客人，碰上投缘的会送上几个菜。最喜欢给钟意他们送红糖糍粑，煎得金黄的糯米裹一层深红色的糖浆，甜度适中，入口脆软。老板娘送菜时总爱说两句漂亮话：“红糖糍粑，甜蜜蜜的啦。”
今天老板娘不在。
郑悦四处张望了一下，贴着钟意的耳朵问：“要不要上厕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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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点头：“好啊。”
说完她俩一道起身。
女孩子的习惯是不分年龄的。
王鹏觉得好笑：“真是奇怪，上厕所还要一块儿去。”他把平板递给魏云川，“老大你先点吧。”
魏云川接过来，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许骋凑过来奇道：“咦？老大你以前来过？居然还有？”
魏云川手指顿了顿，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怎么自己向他介绍这家店时，也不知道附和附和？许骋纳闷。
魏云川点完菜，眼眸垂了垂，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往菜单里添了一样，把平板交给王鹏。
正好钟意和郑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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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鹏招呼她俩：“女士优先，你们看看想吃什么？”
郑悦抽了张纸巾擦手，把平板推给钟意：“咱俩一起看，你有啥忌口不？”
钟意看着点好的菜单摇头。
“还有啥想吃的不？”
钟意继续摇头：“想吃的里头都有了。”
郑悦笑眯眯地说：“小姑娘真好，不挑嘴。”
钟意觉得这是谬赞她了，因为她想吃的都在菜单上，连被邓伊和叶思思批为“不是人吃的”猪脑都在，而不想吃的则一个没有。
怪了，这谁点的菜？这么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