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去上早班,叶璟现在自一边走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路过的下人们,恭恭敬敬地行礼,都会把他吓一跳。
而他只能咬咬牙,祈祷到自己不要遇到老登。
他可记得清楚,父亲当时脸上的表情,虽然复杂,但是更多的是恼怒。
但是一想到老登应该比自己起得早,应该早就已经去上早朝了。
他就伸手松了松腰间的佩刀,挺直腰杆。故作镇定地朝主院偏门走去,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碰上老登。
可惜,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叶璟刚把脚跨过偏门门槛,那个熟悉又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站住!”
叶璟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
就看见父亲叶文远身着朝服,头戴乌纱帽,正满脸怒容地盯着自己。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叶璟身上的缇骑服上扫来扫去。
结果越看越碍眼,越看越生气。
怒喝道:
“逆子!这就要去衙门了?”
叶璟被这声怒吼震得耳膜发疼,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
“老登,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文远打断了。
“既然你已经选了这条路,我也不拦着你。但你给我记住,在外头不许给叶家抹黑,要是敢做出什么丢人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叶璟听父亲这么说,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赶忙抬起头,眼神那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态。
“爹,您放心,我一定不会给叶家丢脸!”
叶文远微微点头,正准备转身上轿。
然后好像又想起什么,于是回过头叮嘱道:
“锦衣卫衙门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别让别人抓到你把柄。凡事多留个心眼,别被人当刀使了。”
“我记住了,爹。”
在这个孝比天大的时代,作为父亲无论是打还是骂,都只能受着。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他暗暗挑衅——老登,你等着。
受了这次叶文远发作过后,叶璟的心也总算放下来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就大步朝着衙门离去。
……
京城北镇抚司衙门外。
叶璟身着崭新的缇骑服,哼着小调。
腰间佩刀也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晃动,慢悠悠地赶来。
抬眼望去,刘三刀正带着他那三个力士在此等候多时。
而刘三刀远远的就瞧见了叶璟的身影。
脚下生风,马上快步迎了上来,扯着嗓门道:
“叶旗官,你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才过来!”
叶璟微微一怔。
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街角的日晷,心中疑惑不解,反驳道:
“这不对吧,刘大旗官,现在不过才卯时,我自觉来得够早了啊。”
刘三刀呵呵一笑,脸上的嫌弃都挤到了一块儿,
“咱们干锦衣卫这种苦差的,可不一样,我们寅时就要到了……”
叶璟心中顿时泛起一阵嘀咕,
“也真不知道你们,内卷个什么劲!”
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维持着友好的神情。
刘三刀见状伸手拍了拍叶璟的肩膀。
神色故作郑重地说:
“接下来,我还得带着你办一两个案子。等你彻底熟悉流程,就能有自己的三个力士,到时候,就得独自处理案子喽。”
叶璟连忙拱手致谢,知道刘三刀能做到这一步也是仁至义尽:
“那多谢刘旗官悉心指点。”
刘三刀满意地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案宗。
“哗啦”一声就打开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这就是咱们接下来的任务,去处理一桩江湖凶杀案。案发地在驿站,死者本是一位进京赶考的举人。
这案子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张百户手中争取来的。咱们可得好好办,千万别出岔子!”
叶璟凑近案宗,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文字,眉头渐渐皱起。
案宗记载,驿站内除了举人遇害,现场还遗留了一些奇怪的打斗痕迹,周边住户在案发当晚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却没人看清凶手模样。
更蹊跷的是,死者身上携带的赶考盘缠和重要文书都不翼而飞。
“刘旗官,这案子似乎疑点重重。”
叶璟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刘三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点头道:
“没错!这案子没那么简单,它背后牵扯的不只江湖势力的恩怨,还有朝廷脸面。
咱们得小心行事,稍有不慎,就可能惹上大麻烦。”
一旁的王猛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问道:
“刘旗官,咱们接下来该咋办?”
刘三刀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沉声道: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案发现场。王猛,你带着人先去驿站周边走访,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
叶旗官,你跟我去驿站内仔细勘查。记住,任何蛛丝马迹都别放过!”
众人齐声应和,各自领命后,翻身上马,缰绳一拉,马蹄声顿时“哒哒”响起。
一行五人朝着案发地驿站方向疾驰而去。
叶璟骑在马上,脑海里突然想起昨天牛司职的案子,心中疑虑丛生。
于是,他不露声色地轻轻一夹马腹,让马匹慢慢靠近刘三刀。
“刘旗官……”
叶璟压低声音,神色疑惑地问道,
“之前牛司职那个案件,难道就不办了吗?”
刘三刀一听这话,差点惊得从马上摔下来。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并无异样,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赶忙抬手示意众人停下,随后将叶璟几人引到一旁一条偏僻的小道上。
确认周围只有他们五人,且没有旁人偷听后,刘三刀这才凑到叶璟跟前。
脸上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叹气道:
“哎哟,我的叶旗官啊!昨天东厂不是已经介入了吗?
我们的王大副千户都不敢说什么,咱们可惹不起那些人。
既然他们已经接手,咱们就识趣点,赶紧认怂,千万别再掺和了。”
叶璟眉头紧皱,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追问道:
“就这么算了?”
刘三刀苦笑着拍了拍叶璟的肩膀,解释道:
“叶老弟,你涉世未深,有些事还不明白。东厂那帮人,现在是宦官掌权呀!那些阴阳人本来行事就嚣张跋扈,手段狠辣。
更加不用说现在了,一旦他们插手,咱们再掺和进去,那就是自讨苦吃。”
“这种事,就让他们上层自己斗去,咱们犯不着为了这种事丢了性命。”
一旁的王猛和其他力士纷纷点头。
王猛瓮声瓮气地说:
“叶旗官,刘旗官说得在理。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了。”
叶璟沉默不语。
刘三刀无奈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
“老弟,我理解你的想法。但在这官场里,有时候得学会妥协。
咱们要是硬着头皮上,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可能连累兄弟们。
等以后有机会,咱们再好好查案。”
叶璟也并非冥顽不灵之人,稍作思索,便理解了刘三刀话中的深意。
于是,他爽快地点点头,神色如常道:
“刘旗官,你说得在理,是我考虑欠妥了。”
刘三刀见状,松了一口气,笑道:
“这就对了!咱们先办好手头这个案子,别辜负了张百户的信任。”
说完,他一扬马鞭,喊道:
“走,为了升官发财!”
众人应和道:
“为了升官发财!”
于是众人再次策马朝着驿站奔去。
但叶璟心里清楚,牛司职的案子,他绝不会轻易放弃。毕竟这件事牵扯到的官职够大,那些人犯过的恶事够多。
自己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惩恶扬善”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