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刚到辰时,上官青叶就被弄梨这个丫头给叫醒了。
“小姐,快梳洗一下,老爷叫您过去。”
弄梨轻声伏在上官青叶耳畔道:“听说老爷特别生气。”
“老爷?谁呀?”
青叶揉揉眼睛,昨天做梦了,还吃了一个娇美人的豆腐,她吧嗒吧嗒嘴巴,我真是个玻璃碴。
“小姐,你快点啊。”
她清醒了一些,看了看周围那些古早的装饰,还有眼前这个穿着古装长裙的小丫头,心里涌上一股凄凉。
原来不是梦。
上官谷是当朝宰相,早年随着皇帝南征北战,携手打下这片如画的江山。
他眉间两道深沟壑,如麻绳般的拧在一起,表情严肃而深沉,丝毫没有父亲看见女儿时那般宠溺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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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
上官青叶刚踏进厅门,就被这一声冷喝吓的腿肚子抽抽。
“跪下!”
上官谷眼睑充满血丝,从身后拿出一条鞭子,往上官青叶身侧狠狠一甩,啪啪两声,她膝盖一软,咚的跪了下去。
“你这个逆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跑去一个三品官员家中大闹,你过瘾了吗?你解气了吗?你痛快了吗?!”
又是一鞭子直接抽到了上官青叶的后背。
“啊!”她腰间剧痛,丝丝缕缕火辣辣的刺疼像细细麻麻的蜈蚣一般从后腰像肩膀爬去。
真打啊?!
她愤恨的转过脸,扯了扯嘴角。
“从前,我觉得你听话,乖巧,却不知你还有这个本事,好啊!”上官谷面容抽搐,牙齿咬得咯咯响,“好,我要是不打死你,我就不是上官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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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两道鞭子又抽到上官青叶后背上,她娇躯一震,身子向前弯,咳出一口血。
“你……你怎么回事?”上官谷看到她这般模样,赶紧扔了手里的鞭子,俯下身拉了拉她的胳膊。
上官青叶痛的快要被撕裂了,一阵火烧火燎从后背往骨髓里渗。
“叶儿!叶儿!”
门外传来两声焦急的呼唤,“老爷,你把我叶儿怎么了?”
青叶微微抬起头,看着急匆匆跑来的美妇人,这应该是原主的妈妈吧。她一双圆眼布满雾气,看到青叶胸襟前的血渍,泪珠子啪嗒啪嗒滚落下来。
“我……”上官谷也被青叶这一口血吓住了,缓了一下赶紧冲门外大喊:“请大夫,快快啊!”
上官夫人揽住她的头,垫在自己腿上,呜呜咽咽的抹着泪珠子。
“我……能不能不嫁他?”上官青叶轻轻低头呢喃道,额间细细密密渗出不少冷汗。
“孩子,说什么傻话呢?谭家这门婚事是皇上赐的,怎么能说不嫁就不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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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嫁了,不嫁了。”她垂着眸子,摩挲着摇头,嘴角还挂着细细的血痕,稍一用力,就又有血珠滴出来。
美妇人拿着帕子,一边给她擦血,一边又开始擦自己的眼泪。看到她嘴角的血,擦了又流,流了再擦,手抖成一个筛子。
“老爷,叶儿怎么了?怎么了?”
“我不嫁……”
“简直胡闹!”上官谷的须发都开始颤动,整个脸表情扭曲,对女儿又心疼,又恨。
青叶身形剧颤,一口腥血涌了上来,她努力咽了下去,手捂住心口,头疼欲裂,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上官青叶做了一个梦。
漆黑的长夜,她摸索在一条无边际的路上,提着灯,脚下很急。
银色月光拉长了她的身影,仿若幽灵,独自夜行。
就在不远处,一个小巷尽头,忽地灯火通明,好多人站在那里,吵吵闹闹,哭喊声夹杂着怒吼,还有几丝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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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人群里,听到旁人议论:“上官家也有今天?”
“哎,跟着陈王造反,我看这家人脑袋都保不住喽。”围观的人说道:“说来也活该,那上官小姐向来飞扬跋扈,在谭府里作威作福,把其他妾室折磨的不成人样,只是……可惜了上官家的公子,那可是个将军啊,打仗的一把好手……”
旁边另有一人道:“听说那上官小姐,以前也是温婉贤良,少时也曾一剑独挑天下高手,怎么后来就变成这般样子了?”
又有一人道:“我也听说过,上官小姐曾经天资聪颖,年少有为,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奇才,怎么……可惜,可惜啊!”
所有人都跟着附和起来,上官青叶觉得呼吸困难。她捏紧了手里的提灯,然后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自己被几个人拖了出来,那个自己目光绝望又悲戚,像一只被囚禁的孤鸟,高傲中带着决绝。
那个上官青叶勾唇一笑,邪魅的看向这个自己,轻道:“看见了吗?这就你的下场……”
周围的雨越下越大,拖着她的人贪婪的扒开她的外衫,看到白花花一片的胸襟,目漏精光,一只手颤颤巍巍伸了过去……
上官青叶是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打声吵醒的。
弄梨捧着一把桃枝插入花瓶里,笑着看向上官青叶道:“小姐醒了?”
上官青叶轻轻叹息,没有回话。后脊背隐隐还是有细细密密的灼烧疼痛,心口的痛楚已经消失了,她满脑子都是梦里那双绝望、痛苦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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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梨皱了皱眉头,摸着上官青叶的额头说:“小姐还疼吗?”
疼,那么粗的鞭子抽下去,这细皮嫩肉的能不疼吗?
这世间的男人这么多,怎么就非得嫁给这个渣男呢?
上官青叶深呼一口气,咬了咬后槽牙。看来还是要想别的办法来解决这些困境了。
上官青叶梳洗完毕又开始捏着那几张小楷,不得不感叹,这原主的才情未免也太好了,自己以后可怎么冒充下去?要不趁着晚上夜黑风高的,溜了算了。
溜?也不好。门口那两个小丫头寸步都不离,自己又有心脏病,溜出去万一病发,岂不是要一命呜呼哀哉?
那,不如撮合男主和那个白月光,然后再借机揭穿渣男真面目,到时候上官家一定不会再把女儿嫁过去了。
嗯,就这么做!
上官青叶眼珠转了转,一个主意涌了出来。
她让小丫头准备身夜行服,又找来一些长竹签和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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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含桃抱了一堆长竹签放在八仙桌上,看了看一地的白纸碎屑,好奇的问。
“帮我糊天灯吧,会吗?”
夜色渐深,一轮银月姣姣。
上官青叶穿着夜行衣,带上据说是上官府里功夫最好的护卫来到李府门前。
“小姐要进去?”小护卫指了指李府。
“是呗。”她点点头,扯了扯自己的面罩,一定要绑好。
小护卫快走了两步,冲着李府大门过去,一只手差点就要扣上门环。
“干什么你?”上官青叶吓出一身冷汗,幸好自己反应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敲门,进去啊。”小护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敲门我用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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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瞪了一眼小护卫,扯着他的衣服,指了指远处夜色里的院墙,“带我翻过去。”
“小姐功夫比我还好,我……”
上官青叶还会功夫?看来这个恶毒女配除了人品不好,什么都不错。可,她觉得自己脚下挺沉的,再说功夫这东西也不好轻易尝试啊,万一从那墙上摔下来,就不太好看了。
她的额头又开始冒冷汗,大颗大颗的往下滴。
“话多。带我过去。”
小护卫乖乖拽着上官青叶还有一大堆天灯,一袋子蜡烛哗啦啦的翻过了墙。
两个人借着夜色左摸右探,终于找到了李婉居住的院子。
原书把白月光写的太虐,以至于上官青叶一直有种错觉,以为女主是个小门小户,刚来第一天也没顾上仔细看,今天闯了他家院子,才知道这也是个大家闺秀啊!
“一会我去敲门,你看到有人出来,就把这些天灯上的蜡烛点燃,手脚利索点啊,点了就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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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青叶猫着腰,小碎步溜到房门口,给小护卫打了个手势,就哐哐哐的锤起了门。
听到有人碰到门,她快步钻进廊下的树影里。
李婉出来了。
同时,院落里的二十一盏天灯依次被点燃,腾腾腾的升了起来。
一时间,院落里灯火通明,蓝黑色的夜空中犹如点点繁星坠入凡尘。
“便做无情,莫也愁人苦。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
李婉着一袭素衣,长发散落,仰头凝望天灯,红唇喃喃咏着灯上的笔墨。
“春已半。触目此情无限。”
“寂寞泪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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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盏天灯,写着二十一首上官青叶原身的自作小诗,灯上写着大大的李婉的名字,还有落款那个显眼的谭。
上官青叶蹲在廊下看着李婉,心突突的剧烈跳动,不禁感叹,果然倾城一佳人,她杏眼含雾,莹莹闪烁着点点火光,柳眉微蹙,口若含桃。
那原身到底是怎样失了心智,竟忍心对这么一个袅袅素姿的仙子做那些残忍的事?她心里有些愧疚,也不知美人还能不能原谅自己呢?
看的失了神,上官青叶脚下不稳,哐当滑了一下。
李婉转头,向她走过来。
这可怎么办?别被发现啊!精心设计一番可是为了撮合你俩啊。
上官青叶慌了神,死死拽住身前的一枝树杈,试图掩饰自己那比常人高挑的身影。
“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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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猫。电视剧上经常演,被发现的一刹那学两句猫叫,一般都可以化险为夷。
上官青叶低估了李婉的智商,也高估了自己的智商。
“谁?谁在那?”李婉停在廊下,毫无血色的看着那团蹲在灌木丛里的身影。
我是谁?我怎么办?……上官青叶被自己蠢哭了。
“再不出来,我喊人了。”
李婉清清丽丽的声音传过来,她以为是那个为她作诗置灯的人。
上官青叶脸色惨白的站起来,戳着两只手,无处安放。
“你是谁?”
“那个谭公子让我来放灯。”她后背一阵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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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出来吧。”
李婉拉了拉披在肩头的外衫,又仰头看了看已经越来越小的天灯,说:“谭公子从哪里借来的诗?”
“不是借,都是谭公子自己作的?”
李婉杏目微睁,哼了一声娇嗔道:“他会作诗?”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是李婉心里可是清楚得很,谭申没有这才华。
数月前,李婉听说中都秦香阁有诗会,便着一袭男装前去,诗会之上,自己也小试牛刀做了几首诗,本是一个雅致之事,以诗会友相互学习。
诗会结束,谭申便在街道上拦住李婉,要买李婉的诗作,此人倒是爽快,直接说明自己不善作诗,可是父亲寿辰,便想着作首贺辰诗。
李婉见他坦诚,便赠诗一首。
一来二往,谭申知道李婉是女子后,更是迷上了她的绝美姿色,一路花式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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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青叶可不知这些,一番苦心想替那位男主哄哄咱们的白月光,俩人尽快成好事,她也可以尽快退去这门婚事。
“又不知从哪里买来的酸诗,拿来丢人。”
李婉冷哼一声,甩甩衣袖。上官青叶跟在身后,哐当一声,房门怼到她的鼻尖。
白月光不愧是白月光……真是……难追!
回到上官府,上官青叶老实了几天,心中不免憋闷。小护卫说自己会功夫,她回府后就试了试,反正打树手疼,跳墙腿疼,也不知那功夫是被她吃了吗?
“小姐,过几天就是求兰节,我看您这几日精神都不好,求兰节咱们出去走走吧?”含桃拢着上官青叶的头发,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
“啊?”
“求兰节大家都会在兰河边弹琴作画作诗,那不是小姐您最爱的吗?”
上官青叶眼睛一亮,胸膛涌动了一股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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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去吗?”
“她去咱也不怕呀,我们小姐样样……”
上官青叶打断含桃,目漏精光,“一会给李婉悄悄送封信去。”
说完,便起身走到窗前的案几旁,铺了一张纸,提笔,洋洋洒洒的小楷端正的写了出来。
上官青叶心想:幸好,我是学国画专业的,不然穿个书连字都不会写。
写完,折成一个心形放进信封里。
“让那个功夫最好的护卫去送,不许走正门,不许被人发现。”
小护卫闫冲暗戳戳的想:上官小姐真是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