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几声,阮意安轻轻抬眼,透过破碎的窗户望见青白色的天。
明明才不过几日,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时辰起身,悄悄从榻上起来,小心翼翼地绕过榻下睡着的人。
原本破屋中只有一张榻,从前耶律赫昏迷着,阮意安只在地上铺了些干草将就着睡,他能起身活动之后,硬是要把这张光秃秃的榻让出来,自己去睡干草铺。
阮意安起初不同意,他当日也是为了护着自己,遭了那样严重的内伤,地上凉,怎么能刚一好就睡地上。
可耶律赫愣是往干草铺上一躺,嘴里振振有词,什么大漠的男儿连冬日里的雪原都不怕,怎会让这点凉侵袭。他一再坚持,阮意安只好作罢。虽是男女授受不亲,可如今的境况,倒也顾不上那么多礼仪体面,左不过架起一根竹竿横在当中,挂两件衣服全当屏风了。
阮意安轻手轻脚地绕开人出去,早起还有点清冷,她缩了缩肩膀,准备把火生起来煮点清粥。
米和菜都是那老妇人给的,说来他们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落难至此,竟遇上个如此善良的老人家,替耶律赫看好了伤不说,还日日给他们送吃的用的来,虽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那老妇人一个人,这些都是辛辛苦苦攒下的。
阮意安从小便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本不会生火做饭,可这些日子瞧着老太太做,多少也想试试。
她先去劈柴,却连举起斧头都困难,费了半天劲,也没砍下两根能用的。
罢了,她拿着根棍子,去通昨日的炉底,还未怎么使劲,大片的灰烬升腾出来,呛得她直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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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姑娘快放下,我来我来!”耶律赫从屋中快步走过来,一把接过了棍子,反手把她拉到身后,从一片黑灰的烟雾中脱离开。
“咳咳咳咳咳多谢”阮意安乖乖呆在一边觉得自己实在是废物,连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怎么好麻烦一个刚见好的病人?
“吵到你了吧”她声音怯怯的。
“无妨,我睡得轻,从前在大漠里,隔着数十里远,我都能听见驼队的铃声呢。”耶律赫三两下把炉膛里的东西掏干净,又拎起斧子去劈柴。
“你小心伤!”阮意安看他毫不在乎的架势,心中有点忐忑。
“不碍事!”他挥臂下去,斧刃清脆的落下,木柴顿时分为整齐的两半。“阮姑娘可知道,我们契丹的族人,在大漠里风风雨雨惯了,天生就是不怕伤病的体格,歇上两天,总能缓过一口气来。”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劈好了柴,阮意安在一旁看得眼发直,匆忙去抱那堆码好的小山。
“小心木柴有刺啊,阮姑娘。”耶律赫的目光停留在她纤长的手上,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走过去,一把抓起她拢着柴木的手。
“怎怎么了?”阮意安心中一惊,忙要把手抽出来,可这人手劲大的很,她只好让他握着十指仔细端详。
“阮姑娘可会什么乐器?”他若有所思道。
阮意安叫这问题问的一愣,才答道:“从前学过些日子的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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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就像,我们族中也有这样的女子,会弹各色独特的乐器,手上有一层薄茧。”
“我母亲说,娶了这样的女人最有福气。”
阮意安抽出手,笑得温婉,“那愿你有福气。”
她扭头去舀水煮粥,没看到身后耶律赫有些怅然若失的表情,也紧张地忘了自己的脸颊为何这样红。
秦朗辰正坐在堂屋里和阮意舒下棋。
原本两人是极少有时间共处的,可如今阮意舒姐姐的事还须秦朗辰在外多帮忙,她也偶尔把秋月探到的东西分享给秦朗辰,两人左右免不了见面,未免府中有心之人疑心,只好一起下下棋,看看字画之类的,好让下人们别出去乱说。
黑子清脆落定,秦朗辰坐直身子,缓缓开口道:“过几日便是端午家宴,府里找了外面的裁缝来给做春衣,待会儿就来。”
“都好。”阮意舒的心显然没在衣服上,全都投进了这局棋。
白子落定,此时棋局已经分外紧张,白子像只张开双翼的飞鸟,眼瞧着就要把黑子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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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姨娘叫了裁缝来给您和少夫人量体裁衣。”小厮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见棋局正酣,不敢大声说话叨扰主子思索。
他身后跟进来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婆子,婆子身后跟了一堆拿皮尺和其他用具的丫头。
“见过少爷,少夫人,奴婢们是来给您裁衣裳的。”
“好,那便现在裁吧。”阮意舒先开口,这棋局虽已成定局,可毕竟胜负未分,这是给秦朗辰个面子。
秦朗辰笑笑,只觉得原来端庄持重,冰雪聪明的阮小姐也会有这样想放他一马的可爱一面。
“承让了。”他应道,随着婆子丫鬟进屋去。
阮意舒脱了外面的一件,青漪替她接过来,放在架子上,抖擞衣裳的时候,秦朗辰瞧见一块帕子掉在地上。
他走过去拾起来,那是一块粉色丝绸帕子,四四方方,角上绣了一株芙蕖,很是别致。只是,这花色的样式不同于府中绣娘,倒像是在何处见过似的。
他走过去把帕子递给阮意舒,轻声提醒她,“阮小姐帕子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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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意舒回头,宝贝似的把那帕子拿回来,吩咐青漪去收好了。
“看小姐宝贝的样子,这帕子可有什么来历吗?”秦朗辰不由得有点好奇。
“这是我姐姐的。原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儿时祖母绣给我们,图个好彩头罢了,如今姐姐去了,这东西勾的人伤心,倒还多了点用处。”
她说的一字一顿清楚明白,秦朗辰知道说起阮意安就是她心中之痛,还未来得及安慰,便听见她接着道,“原本我也有一块的,只是小时候玩耍弄丢了,我姐姐出嫁前才把这给了我。”
“你的那块,上面也绣了一株芙蕖吗?”
“我的那块,绣的是木槿。”
阮意舒说的没什么感情,秦朗辰心中却翻腾起来。
木槿,可是那朵木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