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唯下意识地看向陆豫川，这样的人群密度，就算是陆豫川也应付不来，而且这样只能引起更大的骚动和注意。
陆豫川皱了皱眉：“看来只能走上路。”话音刚落，捆魂索幻化成一把阔剑，他半弯下腰来，将阮唯抱起，往后倒倒退了几步，脚步如风似地迈在了剑面上，“走。”
突然腾空的阮唯情急之下搂紧了陆豫川的脖子：“你你你要干什么！”
陆豫川对阮唯这样下意识的亲昵很满意，悄然用脸蹭了蹭他的发旋，嘴上调侃道：“御剑飞行，酷吗？”
“酷你个大头鬼！”阮唯凶巴巴地去揪陆豫川的衣领，“陆豫川，你最好能安全地把我送出这个梦境！”
“别担心，自然是会的。”
陆豫川抱着他在杂乱的人群中升起，灵活地躲开砸向他们的各路零件，捆魂索像是自带导航一样，直接载着他们向彦励所提供的地址飞去。
捆绳索的速度很快，上空的飞机和下方的坦克根本捕捉不到陆豫川他们的身影，而且显然由于梦境的局限性，黎羽峥并未意识到，这些武器也可以自动追踪，反而给这一路行程少带了很多麻烦。
那栋略显灰暗破败的公寓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之中看起来越发落寞，但它现在已经是整个世界的中心，而且也是所有潜意识避开破坏的内核。
所以当陆豫川带着阮唯落在公寓之内时，那些热武器纷纷在这个地方的不远处停滞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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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是这层。”阮唯看了眼楼层号，楼道内昏黄的灯光照在有些反光的牌号上。
这时，就在狭长的走廊的深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喂？”
是彦励！
阮唯和陆豫川快步走过去，竟见到声音来源处的门居然是开着的，而这个空荡荡的灰色水泥房里哪有什么彦励，只有黎羽峥坐在房间的正中间，手里摆弄着一只录音笔，见到阮唯和陆豫川，笑意盈盈地迎道：“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录音笔里重复播放着彦励的声音。
“喂？”
“我这里的地址是……”
看到这个情景，阮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从头到尾他和彦励的对话，全都是黎羽峥一个人在自导自演，只为了引他们来到这个地方。
“彦励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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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羽峥长腿交叠，随性地挥了挥手，他身后的房间几扇门应然而开，里面居然埋伏了几十个武装齐全的士兵，齐刷刷的枪孔对准了他们二人。
这个楼层已经与上个楼层打通，紧接着又有一群人迅速地从楼上下来，将阮唯和陆豫川团团围住。
而彦励就神色紧张地站在这些人中间。
“励励，来，小唯来找你了。”
黎羽峥话音刚落，站在彦励背后的一个士兵就拿枪管抵着彦励的腰孔，逼他向黎羽峥那里走去。
彦励被迫走到黎羽峥身边，被他伸手揽过腰肢。
“怎么样，见到了你的救世主，高兴吗？”
阮唯和陆豫川对视了一眼，果然，黎羽峥已经意识到了无论是人偶梦，还是玲珑蛊，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可惜，我很讨厌他们。”没等彦励回答，黎羽峥先行皱了眉，“阮总，怎么也劳您大驾，来管我的家务事？”
阮唯一时语塞，最后抿了抿唇角，强行摆出老板的架子：“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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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黎羽峥似乎也不在乎这一点，牵着彦励的右手搭在自己的侧脸上，“既然来了，就是要好好招待的客人。”
“外面还有些准头不错的狙击手，你们现在这里，”黎羽峥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贴心地提示道，“都有一个漂亮的小红点。不要擅自乱动哦，他们可不会失手。”
陆豫川抬眸看了看阮唯眉间的红点，竟然眉眼弯弯地笑了出来：“小唯，你像那些幼儿园跳舞蹈时点一枚红点的小朋友。”
阮唯无语：“……哈哈，你真幽默。”
黎羽峥狐疑地盯着陆豫川看了半天，恍然大悟道：“你是豫川？我就说，阮总身边怎么会有女人。真没想到，你扮起女人来也如此让人着迷。”
陆豫川道：“恭维的废话大可不必说了，彦励交出来，我还能暂且饶你一命。”
“不可能。”黎羽峥站起身来，牵起彦励的手，在阮唯他们的身侧走过，头也不回地穿过这些装备整齐的士兵，向着楼上走去。
在他身后，枪支上膛的声音齐刷刷地响起。
“又开始群体战术。”陆豫川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施了个保护罩，让阮唯往天台走，避开人群，随即迅速地抽出捆魂索，决定速战速决。
陆豫川吸引了大部分火力，阮唯一路向上跑，直到最顶层接近天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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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羽峥早就带上彦励乘着等在天台的直升飞机，去了不远处的另一栋楼里隔岸观火。因此现在这里可以尽情地围剿阮唯他们，不必有所顾及。
天台的人都护送着黎羽峥离开了这里，因此并没有人埋伏。
阮唯缓了口气。
黎羽峥既然已经到了对面去，徒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陆豫川又脱不开身……
还没等他多想，背后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敏锐地向侧方躲闪半步，对方的攻击扑了个空。
阮唯看清来者的身形，是一个腹部受了伤的士兵，大概是恰巧在这里休息，没想到碰上了形单影只的他。
这士兵打不过陆豫川，打他可绰绰有余。
更要命的是，阮唯在躲避的间隙抬头看去，几架直升飞机正载着装备齐全的伞兵向这个天台进发。
就在他为这个阵仗吃了一惊时，那士兵趁机将他掀翻在地，狠狠地几乎要把他撞出这个没有护栏的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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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阮唯死死地扒住天台的边沿，他现在已经自由落体向下了。
而那个士兵显然并不想放过他，从腰间掏出手枪，要将他赶尽杀绝。
抬眸扫了一眼对准他脑门的枪孔，阮唯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扒住天台的手，任凭失重感席卷全身。
彼时陆豫川刚好一层层解决完其他人，推开通往天台的门，正逢密密麻麻的伞兵从天而降，同时他看见被逼在边沿处摇摇欲坠的阮唯松了手。
陆豫川瞳孔骤缩，冲过去要跳下去救他，却被前仆后继的潜意识缠住而分身乏术，赶不尽杀不绝，让他几乎红了眼睛，“一群杂碎，给我滚开！”
什么地府戒律，在他脑内通通都忘了个干净，阮唯坠落的瞬间烧净了陆豫川的理智，现在只有挡路者死！
刹那间捆魂索光芒大盛，蓝色的光仿佛一道道利剑刺向四周，不管不顾地硬生生要取人性命！
“豫川，别冲动。”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温柔的声音在陆豫川的耳畔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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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豫川似是被雷击中了一般，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捆魂索也随着主人的停顿而平静下来，在逼近众人心口的瞬间时杀气散去，慢慢地落回在他的手里。
他紧攥着捆魂索的手有些颤抖，像是怕惊扰到对方一样，轻声问道：“你，醒了……？”
“相信他。”那个声音并未回答陆豫川的问题，只留了一句话，便没了声音。
周围狂轰乱炸的炮弹和火光围绕在陆豫川周围，在他身边打出巨坑，弹片的碎渣擦过灰尘仆仆的脸颊，狂风掀起破碎的裙摆。
围攻的军队警惕地看着这个骤然平静下来的女人，不知道他要搞什么新花样。
而陆豫川只是撩了一下被风刮起的长发，眺望天际的尽头，白色的茧丝快速迅猛地席卷而来，眼见得弧度就快成型。
居然将他都激了出来……小唯，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
对面的彦励也正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态，见出此变故，连滚带爬地扑到窗边，双手死死地扒着窗沿，由上向下的视角所带来的眩晕感使彦励像是脱岸的鱼一样难以抑制地大喘气，眼睁睁地看着阮唯像折翼的鸟一般直直坠落下去。
黎羽峥轻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好高啊，他必死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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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励缓缓地用双臂撑着身体站起，回过头去，黎羽峥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黎羽峥，你赢了。”彦励露出了一个认命的苦笑，向黎羽峥张开双臂，“我会永远留在这里陪你。”
黎羽峥顿了顿，溢出的幸福笑容挂在唇边。他走过去，紧紧地抱住彦励，回应彦励难得主动的拥抱。
旅行者寻找传说中的珍宝，艺术家渴求虚假美丽的雕塑，吟游诗人随风追随一个本知道永远不会回心转意的爱人。
所以背后剧烈的刺痛感既意料之外，却又理所应当。
黎羽峥缓缓松开紧抱彦励的手，垂眸看去，刺眼的殷红色血迹在白色的t恤上蔓延开来，逐渐连成一片，彻底染透了腹部。
“啊啊啊黎羽峥，你去死吧！！”彦励咬着牙大喊着，又将手里的匕首从正面又深又狠地插入到黎羽峥的胸口，在里面剜了一圈，又凶狠地□□，似泄恨般不停地喊叫着反复刺入，“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多处的刀伤让黎羽峥再也无法站立，尖锐的疼痛让他双腿无力地跪在了地上，他伸手捂住了胸口，黏腻的血液在指缝间止不住地渗出。
彦励气喘吁吁地扔下匕首，双手颤抖地握住黎羽峥的肩膀，用力地晃动：“黎羽峥，你不是很能吗？你不是千方百计地想要困住我吗？我自由了，你输了！我们走到这一步全都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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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励励……”随着彦励的动作，黎羽峥喉咙压不住的痒意和铁锈的甜味，但他看向彦励的眼神分外温和，薄唇间是情人间的呢喃，“励励，你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有没有……”
他咳嗽了一下，嘴角渗出丝丝血痕，却依然坚持着把话说完。
“……爱过我。”
“哈哈哈哈哈！”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事情，彦励大笑了几声，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我不爱你，黎羽峥。”
“从我找上你，我一直都只是想和你玩玩而已，玩弄一个为自己魂牵梦萦的大明星，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
“但是你居然想要越界？我有父母有家庭，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所以我玩腻了，想离开了，你我一拍两散不好吗？”
“你再给我好好听一遍，黎羽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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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励语速很慢，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彦励，从来没有爱过你。”
看着面容几乎有些狰狞丑陋的彦励，黎羽峥想起前两天那个梦，肖逸云杀掉了时浩仁时专门给彦励打了电话，当时他也是这样雀跃的语气。
彦励此时的快乐，估计与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黎羽峥平静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下来，沿着他漂亮的脸颊线条而落，和一地的血融合在一起。
而彦励欣喜快活地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这是他要脱离开梦境的前兆。
“永别了，黎羽峥。”
彦励施舍给黎羽峥最后一个怜悯的眼神，之后便在黎羽峥的世界里彻彻底底地消失了个干净。
黎羽峥在彦励的身影消失的那一瞬，脱力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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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早就知道，他所做的努力，所有疯了一样挽回，都只不过是他人眼中的一场笑话。
他只是不愿承认，彦励将他从污秽泥沼中拉出来，却又将他推进了另一场骗局。
更何况是他心甘情愿受到欺骗。
深陷红尘，他人求长生，他只求伊人长相守。
然而世间众人皆受求不得之苦，他黎羽峥灯光捧照，万人追逐，见遍了鲜花与爱意，却也不能免俗。
万千方法用尽，他知道，自己永远都求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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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终究是一场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