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轩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早已不是第一次。
凌芜不意外,却也不客气:“是不是在你眼里,但凡起争执就一定是我的错?”
“不然呢?自从你回府上后,祖母平白为你受了多少累?你不在的时候,这三年窈儿一直都将家里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不是你的问题,难道是她的问题吗?”朝轩昱振振有词地说道。
宋窈儿上前抓住朝轩昱的胳膊,轻声道:“夫君别说了,是我的问题,不怪姐姐的!”
“窈儿,你不必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你为这个家付出的大家都看在眼里,不会因为某些人的三言两语而有所动摇!”
这个“某些人”自然指的是凌芜。
凌芜扯了扯唇角,宋窈儿为侯府的付出便值得被记住,而她为侯府低声下气去求薛碘,便是一种耻辱。
这侯府还真是做了婊子又立牌坊,让她觉得恶心。
“是啊,侯府向来重情重义,若非这次京中谣言四起,侯府差点想不起我这个在云安老宅的正室夫人吧,这情意实在是感天动地!”
凌芜言语中的嘲讽意味十足,激得朝轩昱脸色越发难看。
“凌芜!早知你如此不可理喻,当初真不该让你回京!”朝轩昱怒气冲冲道。
“好了!”关老夫人随即出声阻止,“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伤人的话来?”
“我倒是可以不追究她对我这个夫君无礼,但她在祖母面前如此蛮横,我定不能容她!”朝轩昱厉声道。
凌芜一声冷笑,满脸讥诮地看向朝轩昱:“世子可别说笑了,你都差点淹死我了,又怎会不追究?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故作虚伪的模样真的令人很不适。”
“凌芜!”朝轩昱一拍桌子,气得青筋冒起,他何时在女人身上受过这样的气?
就算是宋窈儿与他相处三年,也是事事顺着他的心意来,凌芜是第一个让他如此愤恨却又不忍舍弃的女人。
“轩昱!”关老夫人一把按住朝轩昱的手臂,生怕他一个激动便真的对凌芜动手。
“你先冷静点!之前的教训你吃的还不够吗?”
凌芜很清楚,关老夫人阻止朝轩昱并不是为她,而是担心外面的谣言,是为侯府的前程。
果然,关老夫人一脸痛心地望向她,眼底藏着满满的懊悔:“当初既知你对侯府如此生怨,便不该答应将你接回来的!这府上因你多生了多少事端?”
“你是要彻底坏了侯府的根基,让所有人与你一起陪葬,你才满意是吗?”
看着关老夫人愤恨又仇怨的目光,凌芜内心还是忍不住刺痛了一下。
尽管她早就一次又一次告诉过自己,人心易变,外祖母对她也已不复从前。
可是当亲耳听见她说出的这番话,看着她那张冷漠质问的面容,凌芜难掩伤感。
昔日的和蔼慈祥仿佛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醒了,凌芜告诉自己。
早该醒了!
“是啊,要不是为了攻破谣言,要不是侯府需要有个留在京城的世子夫人,恐怕祖母也不会想起云安老宅还有一个我活着呢!”凌芜双眼泛红,眼前似有水光闪烁。
她微微仰头,将眼底的眼泪又生生憋了回去。
不哭!不该哭!不能哭!
“你……”关老夫人似是被说中了心事,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祖母,您快消消气,姐姐就是说的一时气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宋窈儿一边安抚一边给老夫人顺气,一副孝顺儿媳的做派。
“姐姐,你若是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就好,千万不要和祖母置气,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的!”
这番话,便是直接给凌芜扣下一个不孝的罪名。
凌芜面无表情,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老夫人心里最是清楚。
如果不是薛碘借她不断打压侯府和宋将军,如果不是为了符合各方利益,她这个弃卒又怎会重新派上用场?
凌芜不傻,薛府之后,许多事情她便已想通关窍。
她之所以不说,是为了顾及侯府的面子,可显然侯府并未将她的隐忍当成一回事。
既如此,那她也不介意撕开这层皮,让所有人窥见内里的溃烂。
关老夫人手指微颤地扶着椅柄,眼神闪烁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心虚。
“罢了!罢了!都不提了!”她一脸无奈地靠着宋窈儿的手臂,看上去像是被伤透了心。
朝轩昱看着关老夫人这副模样,顿时脸色沉得可怕:“凌芜,你若实在委屈,那便和离吧!”
他倒要看看,离开了他和侯府,凌芜一个弱女子要如何立世?
凌芜面不改色地看着眼前的三人,明明朝轩昱是她的夫君,外祖母与她有着血亲,可此刻二人看向她的眼神,却仿佛是在看一个外人,一个怪物。
其实他们和宋窈儿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她?她的身后无人,除了顶着世子夫人的名号,她的存在对侯府而言就是个累赘。
若非朝堂上政敌针对,凌芜早就不知道在哪儿了。
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吃准了侯府不会允许朝轩昱与她和离!尤其是现在外面谣言四起,不管是侯爷还是老夫人都不会允许!
凌芜冷笑地勾了勾唇,朝着对面伸出手:“拿来吧!”
朝轩昱微微一愣:“什么?”
“自然是和离书!你不是要与我和离吗?我答应了,现在就写和离书,我今夜就搬离侯府,从今对面不识,形同陌路!”凌芜眼底的决绝,看得朝轩昱心头一惊,面上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凌芜,我看你心里早就想和离了吧?忍到现在,就等着我开这个口了,是吧?”朝轩昱脸色阴沉,袖中的手不知何时攥成了一团。
他早就该猜到的,她的心里从未有过他。
当初嫁他,是他的一厢情愿,这桩婚事从头到尾也只不过是她避祸的借口罢了。
“要和离就赶紧和离,哪儿来那么多话?”凌芜神色坚定,眼底并无半分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