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凌芜冷漠的样子,朝轩昱内心怒意上涌。
可面对她,他却无可奈何。
事实上,朝轩昱就算脾气再差,也还是认得清现实的,眼下绝不会是和离的好时机,方才所言也不过是他的一时气话。
他只是想逼凌芜就范罢了,绝不是真的想和离。
只是这种被凌芜拿捏,撒不出气的感觉,却令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轩昱你也真是,不是祖母说你,两口子吵架归吵架,岂能轻易说出和离二字?你这不是伤了阿芜的心吗?”关老夫人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自是看出朝轩昱的心思,立刻就给他递了个梯子。
朝轩昱自然顺杆而下:“祖母说得极是,是轩昱言语不当。”
宋窈儿见状随即温声道:“也不能全怪世子的,他也是因为对祖母您的一片孝心,才会一时心急说出这样的话来,说到底也是关心则乱嘛。”
“既是气话,那我就当从未听过,凌芜先行告退了!”
关老夫人脸色刚好了许多,转头一看凌芜的态度,内心又是心寒。
同样都是血亲,为什么轩昱就知道站出来维护她,可凌芜这个外孙女却连外祖母都不再愿意叫她了,怎么就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看着凌芜走远,朝轩昱气得坐回了椅子上,他伤口还未好全,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伸手拿起酒盏就灌了一口:“凌芜这性子,的确该磨一磨。”
关老夫人急忙阻挠:“你莫胡来,眼下侯府正在风口浪尖,且再忍耐忍耐,等再过两年京城的风头过去了,到时再寻个由头将她赶回云安老宅,侯府便又能清静了。”
宋窈儿给朝轩昱身后放了个垫子:“世子小心伤,好不容易养好了的,可得小心着些!”
“谢谢你,窈儿,这些日子多亏有你!”朝轩昱想想宋窈儿为他所做的一切,再想想生病期间,凌芜竟是一次都没来看过他,他心中更是认定了宋窈儿。
也许祖母说得不错,等风头过去,他再将凌芜送回云安老宅,如此大家都能解脱。
关老夫人心情不好,没吃多少便回去了。
宋窈儿静静往朝轩昱的碗里夹菜,语气平缓道:“夫君,你说……姐姐近日转变如此大,是不是受了那谢彤的影响?毕竟那位谢小姐至今不成婚,想来是有些离经叛道的,这姐姐与她相处久了只怕……”
朝轩昱拧了拧眉,他觉得窈儿说得有道理,毕竟阿芜从前就算再有怨,也从未主动与他们争吵过,
自从与谢彤接触变多之后,凌芜就不那么循规蹈矩,说不定还真是那谢彤捣鬼。
她自己不成婚,就来捣毁别人的婚姻,这种女子还真是心思歹毒!幸好当初没撮合那谢家女和二弟,不然这侯府岂不要翻天?
“我还听说这谢家女不仅不成婚,还学男人出去抛头露面地做生意,经常在外天南地北地跑,想来性子是养得野了些,姐姐和她在一起久了,有样学样也不奇怪,这也不能全怪姐姐的。”
朝轩昱越想越觉得事实就像宋窈儿说的那样,凌芜自幼单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那谢彤又心思活络,他得想办法阻止凌芜和谢彤继续来往才行。
……
凌芜回到宁玉轩后,李嬷嬷一脸关切地上前来。
“姑娘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在膳堂用晚膳的吗?”
苏叶撇撇嘴:“还用晚膳,气都气饱了!”
李嬷嬷拉着凌芜在屋里坐下,随即转头去吩咐下人安排晚膳,就听苏叶将方才膳堂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李嬷嬷听闻后,叹了口气:“这侯府上下,老的小的没一个是善茬,姑娘找谢姑娘做生意的路子是对的,老奴觉得,应当尽早做打算了。”
“嬷嬷也这么想?”凌芜有些惊讶,还以为李嬷嬷也会像旁人一样,把谢彤当异类看。
李嬷嬷一脸温和地望向凌芜:“我的好姑娘,嬷嬷活了半辈子了,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哪里还能看不出呢?”
说话间,丫鬟们将晚膳端了上来。
凌芜坐在桌前吃了几口,就见半夏愁眉苦脸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姑娘,都怪奴婢没用,奴婢都没能进到库房,就被库房嬷嬷给赶回来了。”半夏垂着头,看上去十分自责。
“什么库房?”李嬷嬷问道。
苏叶回道:“姑娘想从陪嫁银子里拿点出来,和谢姑娘合办女子私塾。”
当年凌芜出嫁,几乎带走了太师府一半的家产,如此厚重的陪嫁几乎填满了侯府的一间库房。
这些年凌芜一直没动过这笔陪嫁,搁在库房交由侯府看管。
侯府家大业大,哪怕是为了声誉,暂时是不会动到凌芜的陪嫁,可没人会嫌钱多,一旦凌芜出了什么差错,这大笔的陪嫁就会彻底冲入侯府的公账。
猜到会被侯府卡一道,凌芜倒也不那么意外,而是低着头吃饭。
她今晚的确是有些饿了,吃得又急又多。
吃完后,她擦了擦嘴角,轻舒了口气,起身道:“走吧,随我一起去库房看看!”
她的陪嫁,没道理想用还得看侯府的脸色行事。
李嬷嬷也随即起身,作势要跟去。
“嬷嬷留步,你年纪大了,这点小事让苏叶和半夏跟着我就行。”凌芜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李嬷嬷的手背。
李嬷嬷没再坚持,半夏在前面提灯,凌芜快步走出了院子。
此刻看管钥匙的库房嬷嬷正在厢房内打着哈欠,悠哉游哉地泡着脚。
房门忽然开了,黑夜中一盏灯笼亮得有些刺眼,紧接着一袭裙角映入眼帘,裙摆颜色虽素,却有着如水般的柔软质地。
凌芜径直在妇人对面坐下。
“世……世子夫人?”库房嬷嬷面露惊诧,“这么晚了,您怎么……”
“听我的丫鬟说,库房门不让开,我来亲自问问。”凌芜坐得端正,裙摆垂落,像一泓静谧的秋水。
“这……这不能怪老奴,是少夫人吩咐过,库房进出需经由她的同意,这么晚了奴不好去打搅,所以才耽误下来。”
凌芜勾了勾唇:“我堂堂世子夫人的库房,进出竟还要经过做妾的同意,这道理我是没听过的,要不……我这就去侯夫人那儿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