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轩铭瞳孔微颤,神色渐渐偏执:“你真的要如此执迷不悟?”
“不错!”凌芜想也不想,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眸,神色透着从未有过的倔强。
那日倘若不是玺长宴,她根本不知道薛碘那样的人会怎么对付她。
这是她跟随荣王后切实经历过的好处,侯府呢?侯府除了给予她那些虚情假意,还有什么?
“你以为荣王就比薛碘好多少吗?”朝轩铭忍不住低喝一声,又察觉自己有些失控,复又缓下心绪沉声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荣王府上的许多婢女……”
“都死了!”不等朝轩铭说完,凌芜一脸平静地说道。
都死了,死的不明不白,死的十分凄惨。
这种情况,在云安时便时有发生,凌芜早就知道。
朝轩铭眼底闪过一抹震色,她知道?她知道一切却仍旧如此?
朝轩铭忽然感到无奈,他语气不由自主地放软:“只要你回头,朝堂上的事我可以让老夫人不再找你。”
他知道是侯府利用她,伤了她的心,她想另寻高枝,那也是无可厚非。
“大可不必!”凌芜缓缓抬眸,神色疏远地望着他,“是我非要跟着荣王,与旁人无关!”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阴沉的可怕。
凌芜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她现在还能待在侯府,就是因为她的存在对侯府还有用,侯府需要她这个世子夫人去做许多侯府想做却不愿做的事。
若是她连这些都做不好,那等待她的只有重回云安一条路。
似是看出了凌芜的坚定,朝轩铭轻吐了口气,温声唤她:“阿芜……”
他的声音近乎恳求。
这样的朝轩铭,凌芜许久未曾见过了,以至于让她生出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过去她曾经那样热切地奢望过和他成亲,她会和他幸福地度过余生。
可那样的奢望差点将她葬在云安道观里。
她知道那些愚蠢又可笑的奢望早该丢弃,一丝一毫也不该留在她的脑海里。
“朝二公子别忘了,自己是即将要订亲的人。”
他此刻该是和他那位姚小姐风花雪月的,而非拉着她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
看着凌芜淡漠冰冷的面容,朝轩铭下意识地松开了她。
她正欲离去,却又被他扼住手腕。
哪怕骄傲如他,哪怕这样低声下气地求着她,凌芜仍是无动于衷。
朝轩昱他们还在附近等着他,他心里无比清楚,不能在这里拖太久。
可他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放走她,走出这里,他们之间又会变成那令人窒息的叔嫂关系。
“朝二公子!”熟悉的女声从远处传来,是姚玉颍。
朝轩铭眉头一皱,拉着凌芜躲到了树干后面。
凌芜想要甩开他,却没能成功。
她冷冷望着朝轩铭:“你是希望三年前的事再发生一次吗?”
朝轩铭眸光闪动,眼底掠过一抹愧疚。
他最终还是放开了她。
凌芜慌忙从树后走了出来,不巧的是,她和姚玉颍面对面碰上。
“你有没有看见朝二公子?”姚玉颍趾高气昂地问道。
凌芜摇了摇头,抬步正欲离开,却被姚玉颍伸手挡住:“你鬼鬼祟祟地在那儿做什么?”
“我好像没有必要与你解释这些!”凌芜淡淡道。
姚玉颍拧了拧眉,又看向树的方向,那里的确是空无一人。
她这才放凌芜离去,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找去。
两人离开后不久,朝轩铭方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冲着姚玉颍的背影唤了一声:“姚小姐!”
姚玉颍看见朝轩铭,先是笑着走上前,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默默看了眼树的方向:“你方才在哪里的?怎么忽然就冒出来了!”
“就在附近,听见你叫我,我便过来了!”朝轩铭神色从容道。
姚玉颍点了点头,想起朝轩铭对待凌芜的冷淡态度,她想应是自己想多了。
……
朝轩昱刚回到侯府,就被承安侯上前狠狠踹了一脚。
“蠢货!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事!”朝临峰怒喝了一声,还想再打,却被宋窈儿急急拦了下来。
“当众折辱凌芜,你是觉得你很得脸是吧?别忘了她是你妻子,是这侯府的世子夫人,你打她就是打侯府的脸,何况还是那样人多的场合,你想让侯府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吗?”
侯府本就有宠妾灭妻的谣言在,眼下谣言未灭,朝轩昱又生生给添了把火,直接把这桩丑闻给坐实了。
“凌芜太不懂事,儿子作为夫君只是小小地教训了她一下,儿子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那是教训她吗?你差点淹死她!”
“那怎么会?那湖边很浅,压根淹不死人的!”宋窈儿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朝临峰出了气,眼下稍稍冷静了一些,叹声道:“方才荣王给我传信,是他的人下水救了凌芜,这种事荣王何必作假?”
朝轩昱脸色发白,心底浮上一抹不安,怎么会这样?明明凌芜距离岸边很近,稍稍费力就能回到岸上,怎么会差点被淹死?
“幸好荣王没有继续追究此事,不然侯府将会是腹背受敌!”朝临峰冷冷瞪了一眼朝轩昱,“日后做事再如此冲动,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说完,朝临峰气冲冲地大步离去。
“这荣王向来喜怒无常,他这样的人怎会费心管咱们侯府的家务事?”宋窈儿想不通,可也实在看不透玺长宴,“夫君,我扶你回院里休息,先去给你拿药吧!”
朝轩昱没再多说什么,和宋窈儿回到了窈窕院,宋窈儿走后,朝轩昱却没有继续趴着休息,而是忍着伤口的疼,一步步走出了院子。
他看着那棵被他从中间砍断的芙蓉树,空荡荡的,仿佛连带着心里也空了一般。
他连忙吩咐身旁小厮:“再去给我找几棵芙蓉树来!”
她生气他砍了她的芙蓉树,那他就在宁玉轩多种些芙蓉树就是了,几棵树而已何至于让她心生龃龉?
他忍痛走到那棵光秃秃的芙蓉树干前,走近才发现,粗壮的树干中间赫然出现一道裂纹,似再难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