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从帐幔中传出。
苏叶走近,取了咳嗽药给凌芜递过去。
帐幔掀起一角,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哐当”一声从帐幔中掉出。
苏叶取起一看,竟是一块刻着“荣”字的王府令牌,她顿时吓傻了:“姑娘这是……”
凌芜下意识地想遮掩,可转念一想,好像又瞒不住,苏叶是她的贴身丫鬟,早晚要知道。
还不如早点告诉她,也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你是我信任的人,这件事不得外传!”凌芜沉声叮嘱。
苏叶是李嬷嬷亲自带出来的大丫鬟,行事相对稳重:“姑娘在那边一定吃了大苦了,否则也不会……”
不会和荣王搅在一起。
那位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三年前被赶去云安,便是当众杀了一名外臣,血溅乾和殿,暴虐之名传遍京城。
“好了,帮我洗漱吧!”凌芜不想再提荣王。
苏叶没让旁人进来伺候,只留她一人,又刻意仔细查看床榻,确保没有遗落什么男人的物件,这才为凌芜更衣。
这头凌芜刚洗漱完,院外便来了下人。
“说是侯爷回来了,令府上人都去膳堂用早膳呢。”苏叶给凌芜梳好了发髻。
凌芜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打扮低调却不失体面,这才是她如今在这府上该有的样子。
她起身朝着膳堂走去,走至门口,便碰上朝轩昱。
他换了身衣裳,酒气散了许多,可脸上依旧有醉态。
凌芜蹙了蹙眉,她总觉得侯爷忽然喊人来膳堂并不那么简单,毕竟侯爷从不是个看重亲情的人。
朝轩昱什么话都没说,深深地看了眼凌芜,转身进到膳堂。
凌芜和宋窈儿并排,跟在朝轩昱身后。
“儿子儿媳!给父亲问安!”
承安侯只冷冷抬了下眼皮,肃杀的目光更显威严,他并没开口让坐下,三人便继续站着。
一旁的关老夫人不忍孙儿受责,沉声问:“这难得回府,又是发的哪门子火?”
承安侯重重搁下碗,神色严肃:“哼!本侯一早回府,便见世子和一个车夫打起来,传出去岂不让外人嘲笑我侯府虐待下人、粗鄙无礼?”
“他如此行事,难道不该罚?”
朝轩昱有些不服气:“老宅的那些下人目中无人,不守规矩,打他一顿都是轻的,我没觉得我做错什么。”
老宅?车夫?
凌芜心头一紧,约莫猜到了大概。
难怪侯爷唤大家来膳堂,其实是冲着她来的。
“啪!”承安侯一掌拍在了桌上,怒气难抑,“还不知悔改!你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堂堂世子做出这种荒唐事,你还有理了?”
宋窈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侯爷,息怒,世子只是一时莽撞,口不择言,儿媳代他认错,您别跟他计较!”
承安侯闻言,紧绷的脸色方才有所缓和,指着朝轩昱和凌芜:“你们两个但凡有窈儿一半懂事,本侯也能少操点心!”
明面是在指朝轩昱,实则却是针对凌芜。
宋窈儿:“侯爷,请听儿媳一言,世子一向为人宽厚,从未有过虐打下人的先例,那车夫定是犯了什么事,这才惹怒世子,还请侯爷明察秋毫,莫要错怪了世子才好!”
这是在暗示侯爷,世子是为凌芜才这么做,归根结底错处还是在凌芜。
“若……实在要罚,那便罚儿媳,是儿媳没有尽到劝解之责,都是儿媳的错。”
短短几句话,既平息了侯爷的怒火,又令世子心生爱怜。
“窈儿你说什么傻话?本就是我的过错,哪里有让你替我受过的道理!”朝轩昱急忙将宋窈儿扶起来,护在怀中。
说话间,他又转眸看向凌芜,窈儿一个局外人都知道替他求情,凌芜难道不知自己为何与那车夫起冲突?
她为何就能做到如此冷淡?
“罢了,看在窈儿的份上,今日事本侯便不与你计较,你自去祠堂罚跪一夜。”说完,承安侯起身,出府而去。
“好了,你们也坐下用早膳吧!”关老夫人招了招手,面容慈祥。
她先是口头数落了朝轩昱两句,又关心起了宋窈儿:“听说你昨晚发了病,可有要紧?”
“谢老夫人关心,窈儿老毛病了,并无大碍。”
凌芜自觉留下也是多余,反而平添尴尬,行了一礼便要告退。
“等一等!”朝轩昱忽然叫住她。
“世子还有何吩咐?”凌芜看似顺从地垂眸,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打那车夫是为了谁,你心里最清楚,我不求你记我的好,难道连顿饭也不能坐下一起吃完?”他伸出手,轻轻敲了敲一侧的空位,指骨上是今晨刚为她落下的淤青。
像是刻意让她看见一般,很是显眼。
他想,就算她做不到似窈儿一般与他夫妻一条心,哪怕给他一个笑脸也好。
凌芜却只静静地立在原地,丝毫不为所动:“世子打那车夫,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您那不容侵犯的世子脸面?”
“凌芜你……”朝轩昱嘴唇微颤,面色因为愤怒而彻底黑沉下来。
她怎么能这么说?
他的一番好意,在她那便是被这般践踏?
“好了夫君!你快消消气,都是妾身的错,要不是因为我,姐姐定然不会与夫君离心,你可千万别怪姐姐。”宋窈儿温声劝说。
凌芜目光落在宋窈儿身上,她倒还有脸在自己面前提这些?
“是啊,世子若真是为我抱不平,那今日躺在那儿的就不该只是一个车夫。”她缓缓抬眸,看向宋窈儿身后的缨儿,三年前要不是受其诬陷,她又何至于遭受这些?
放着当年的始作俑者不管,反倒是揪着个车夫撒气,这算什么?
宋窈儿和缨儿明显感受到凌芜眼中的敌意,缨儿吓得急忙躲到了宋窈儿身后。
朝轩昱脸色铁青,想要呵斥,却又无从说起,只觉内心憋闷不已。
“好了,都别吵了,今日事因阿芜而起,便由你来代你夫君受罚!”关老夫人忽然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