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看一眼宋窈儿的人中和手指,上面皆有被掐过的印子:“放心吧,此法有助人苏醒的功效,有益无害。”
朝轩昱确认他是真的误会了凌芜,当下十分恼怒,他冷冷看向缨儿:“为何不调查清楚便污蔑世子夫人?”
缨儿吓得脸色煞白,世子爱屋及乌,对待宋窈儿和她身边的人一直都是和颜悦色,这还是缨儿第一次见世子动怒。
“奴婢……奴婢也是太关心少夫人的身子,一时着急才说错了话。”
缨儿是宋氏的人,没有宋氏授意,她又怎么敢指责凌芜?
朝轩昱冷淡的眼神落在宋窈儿身上。
宋窈儿顿觉后背发凉,她嘴唇微颤,嗫嚅道:“世子,我也是刚醒,我……”
她有些无力地扶额,看上去一副茫然的模样。
“你怎么会到宁玉轩来?”朝轩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少夫人她……”缨儿刚要解释,却被朝轩昱一记冷厉的目光盯上,吓得她瞬间噤声。
宋窈儿只好缓声解释:“我是来求姐姐原谅的,只要她出面,为你解开朝中困局,窈儿便是不要名分,给她做婢女也是甘愿的。”
朝轩昱有心头一软,他知道宋窈儿为他四处奔走,耗费心血,她是满心都记挂着他的。
“朝中自有我和父亲,你好好养身子才是。”
朝轩昱和宋窈儿走后,宁玉轩方才彻底静下来。
凌芜手捧着汤婆子,站在窗前静静看着外面:“他们走了?”
“走了!”苏叶给凌芜披上厚氅,“时候不早了,姑娘也歇下吧?”
凌芜点了点头,转身躺到了榻上,苏叶将窗户合上,很快也退了下去。
她迷迷糊糊间仿佛梦见了爹娘,梦见凌家没有出事前,她还是凌府众星捧月的千金,有哥哥疼爱,有爹娘护着。
那时的世子和朝轩铭隔三岔五地去凌府找她,给她带京城最好的美食,送京城最时兴的首饰。
可很快凌家要倒,她快要没有家了。
她被家人裹挟着嫁进侯府,成了世子夫人,她眼睁睁地看着凌家坍塌,男子充军,女子为娼,最后一个个自尽牢中。
而她也被送去老宅,受了三年的病痛折磨。
凌芜睡梦中惊醒,后背冷汗淋漓,她看向四周,满室空寂,爹娘不在,哥哥不在,好像全世界只剩她孤身一人。
她缩在角落里,将自己紧紧包裹住。
这时,一阵凉风忽然吹过,惊得她浑身一震。
她记得睡前苏叶是关了窗的。
她急忙走下榻,身上的纱衣随风起舞,一道高大的身影越窗而来。
凌芜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来人:“殿下……”
是荣王,玺长宴。
玺长宴擎长的身影缓缓走近,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的墨发,按住她的脑袋。
“不欢迎本王?”他的声音低沉魅惑,带着一丝邪性。
凌芜摇了摇头:“奴婢只是怕,怕……”
“他不会来的!你的夫君此刻正搂着宋氏,哪有功夫理你?”他轻笑,语气中透着淡淡戏弄。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转身坐到榻上,他身形高大,坐在黑夜里更像是一座神秘优雅的雕像。
凌芜僵在原地,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过来!”他的声音好似暗夜里的妖魅,令人恐惧。
凌芜浑身一颤,瞬间回神,她默默走到他的身前,手覆在他的肩膀,指尖轻轻按着。
第一次这么伺候他,是她刚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她主动给他为奴为婢。
时间久了,她发现荣王的性情十分狂躁,稍有不慎便会见血。
凌芜想活,就得顺他的意,他似乎热衷以折磨她为乐,会让她跪着奉茶,要她手捧冰块为他驱热,逼她咬着吃食喂他。
可只要她足够顺从,他的脾气便能渐渐平息。
本以为她回到侯府,便能短暂结束这痛苦的过程,没想到他会闯进侯府里来。
她有些心不在焉,手腕却被他猛地一拽,整个人摔进他的怀中,衣衫从她的肩膀垂落,月色下女人的肌肤瓷白如玉。
“在想什么?”玺长宴捏着她的下颔,逼她与之对视。
男人的眼眸在夜色里宛若星辰,闪耀着兴奋,像一只瞄准猎物的猛兽。
凌芜抬起头看他:“殿下,这儿太危险了,您还是早点回吧。”
若是被侯府发现他,她会死。
玺长宴冷笑:“怕了?当初你跪着求我的时候,可不这样。”
他熟练地躺到了她腿上:“记住!你是本王的婢,本王什么时候需要你,你都不准拒绝!”
凌芜轻吐了口气,她的确没有本事拒绝他,只能顺从地替他按摩太阳穴:“殿下可是头疾又犯了?”
“做好你的事,不要废话!”他呼吸渐渐归于平缓,似是睡沉。
下半夜的时候,朝轩昱躺在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看向榻侧已经睡沉的宋窈儿,脑子里想的却全是白天的凌芜,她的声音,她在道观缠绵病榻,数次晕倒、独自硬撑的画面。
朝轩昱起身,走出了芙蓉阁,回到书房。
他想去看她写的信,却又没勇气打开。
书房里存放着他最爱的女儿红,那是凌芜嫁过来那年的陪嫁,朝轩昱一直保存着,眼下已经落了灰。
这帮下人是怎么扫的灰,回头他定要好好训斥。
朝轩昱拿起一旁的桃花酿,拆了封口,便兀自喝了起来。
渐渐已到破晓时分,一道黑影从外面一闪而过,惊得朝轩昱打翻了手中的酒盏。
什么人擅闯侯府?
朝轩昱毕竟是跟随承安侯在军中习武,听力异于常人。
他立刻追了出去,却见黑影翻过院墙,转瞬即逝。
他追到近处,便再也寻不见踪迹,难道是他醉酒看错了?
朝轩昱拎着酒坛,晃晃悠悠正欲返回,却忽闻马厩里传出响动。
他上前几步,就见车夫正在修缮破旧的马车。
车夫看见朝轩昱立刻恭敬行礼,解释道:“小的护送世子夫人回府,今日在侯府歇一日,赶天亮雪化了便要返程了。”
朝轩昱看着眼前破败的马车,又思及凌芜三年在老宅的境遇,顿时怒火中烧。
他“哐”地砸碎酒坛,一拳打在车夫的脸上。
“老宅用这么个破马车送世子夫人?他们把侯府置于何地?”
“奴才也不知啊,这些都是他们的意思,奴才也是听命行事!”车夫疼得嗷嗷叫,慌忙解释,谁料被打得更狠了。
朝轩昱越听火越大,骑在车夫身上打:“你返程倒是知道修马车,一路赶来那么大的雪,你就看着她吹风受冻,你就是这么做下人的!”
这时,几个亲卫从侧门进来,承安侯走进便看见这一幕,顿时眉头皱起。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