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到——”门外的官兵大声的呼唤。
阿昭和谢遥起身,走到郡守府的院中迎接,此处距离大门,只有几丈之遥。
忘尘向来是一个不拘泥于俗礼之人,如今特意让官兵喊他们到院子中集合迎接,想来是带了圣旨而来。
走到院中。
国师穿着一身紫色的滚金云边官袍,通身贵气,自带一种疏离淡漠之感,他身量修长,目光深不见底。
忘尘头戴青玉冠,手中握着一件明晃晃的圣旨,淡漠的声音响起:“圣旨到。
”阿昭看到了忘尘温和的目光,也算吃了一颗定心丸,既如此,那么这通圣旨,便应该是封赏的嘉奖。
果不其然,忘尘身后的官兵,手上还捧着一道圣旨,。
阿昭和谢遥一撩衣袍,跪在地上,俯首听着圣旨。
忘尘双手握着圣旨,口中朗声宣旨:“澧南经年水患不断,朕苦求多年治水之良才,然,不可得。
今赈灾大臣云笺夙兴夜寐,不遑启处,开设祭坛,与朕设锦都之祭典,遥相呼应。
一片诚心,使天神显灵,澧南沿岸水灾退却。
云卿解民倒悬,变危为安,朕心甚慰。
特赐尔黄金百两,良田百亩,授正四品郡守之位,掌澧南军政一应事权。
望尔公而忘私,关心民瘼,令澧南物阜民安,勿负朕意。
钦此!”“臣云笺叩谢皇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阿昭俯身叩首,心中也多了几分愉悦。
如今朝堂,正是空缺之时,陛下失去了左相这一忠诚之辈,左相党也一夜之间倾颓,皇帝手中正是无可用之人的时候。
只要她在澧南做出一番功绩,他日定然能入朝为官,堂堂正正的站在金銮殿上,与沈墨同朝为官。
更何况澧南正是缺钱之时,多日赈灾,粮仓也已经空了一半。
她带来的钱财也所剩无几。
皇帝此时赐下黄金百两,百亩良田,也算暂时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想来并不是给她用的,而是想要试探她,是否真的一心为民。
既是如此,她又怎么可能让这位生性多疑的陛下,对她心生疑虑呢?忘尘将圣旨放到阿昭的手中,眨了眨眼睛,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恭喜了,云大人。
”阿昭弯唇一笑,眨了眨澄澈清明的眸子,并不言语,握紧了手中的圣旨。
只是看着国师身后之人……官兵的手上还捧着一卷圣旨,想来是赐给谢遥的旨意。
国师从身后官兵手中接过第二道圣旨,展开宣读道:“谢氏有独孙谢遥,谦恭仁厚,无怠遵循,辅佐赈灾大臣云笺,平定澧南郡水患,立下大功,朕心甚悦。
特赐尔金器十件,江南白玉一对,封正五品郡丞,望尔务实好学,夕惕朝乾,防微杜渐,莫负朕心。
钦此!”谢遥糊里糊涂地接过圣旨,脸上还带着懵懂无知的茫然。
直到阿昭扯了扯他的袖子,谢遥这才回过神来,叩首谢恩,“拜谢皇恩。
”“陛下圣明。
”门口的百姓虽跪在地上,听着圣旨,但是听完宣旨之后,百姓们窃窃私语,脸上带着笑容,空气中满是快活的气息。
宣旨结束之后,聚集在门外的百姓,也各自回家忙碌,对未来的日子也多了几分期盼。
毕竟这几日以来,赈灾的这两位大人,一心为民,上达天听,给他们澧南带来了福运,使得水灾退却,百姓也有了容身之所。
谢遥满脸的难以置信,脸上还带着傻愣愣的笑容,他扯着阿昭的衣角,反反复复地确认,“云大人,我这是升官了吗?”阿昭手中握着圣旨,不厌其烦地回答道:“是的,恭贺谢大人加官进禄。
”谢遥还是难以置信,他不过是走了天大的好运,恰好遇到了真正一心为民,有治水之才的云笺罢了。
“这泼天的富贵,终究是落到了我的头上。
”谢遥脸上的笑容根本压不住,他抱着圣旨,一个劲的傻笑,“小爷我赚了人生第一笔钱财,年末归家之时,谢老头应该不会再嚷嚷着要打断我的腿了。
”听闻谢遥的话,阿昭有些忍俊不禁,最后终究是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敢情谢遥这般高兴,并不是因为升了官,也并非得到了陛下的封赏,只是因为得到了钱财。
若换了旁人,哪有这样的胆子,傻乎乎地将心里话说出来。
谢遥天真单纯的有些可爱,除了有些聒噪,倒也没有旁的缺点了。
忘尘望着阿昭的笑容,天真浪漫,如天上的明月般,皎洁无瑕。
她的面容雌雄莫辨,一身白色衣袍,腰间只用寻常的腰带缠身,腰肢纤细,身量也比寻常少年矮些。
不过她眉目清朗,顾盼生姿,一举一动都带着文人墨客的书香气息。
她声音低沉,站在少年人中,也无人能知晓她的女儿身份。
少年天真散漫的笑颜,如同春日里盛放的桃花一般,明艳动人。
忘尘脑海中渐渐的浮现起一位故人……许多年前,那个身着红衣,明眸皓齿,眉如远山黛,与众不同的女子。
她们的笑颜渐渐重合,烙印在他的脑海之中,让他一时有些失神。
“嘶……”忘尘手臂上吃痛,皱着眉头,回过神来,面色不悦的看着身边傻笑的少年。
“谢小公子,袭击朝廷一品命官,可是大罪。
”忘尘冷着脸,想要吓唬一下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子。
“原来不是梦啊……”谢遥却并不害怕,扯着阿昭的腰带,躲在阿昭身后,还冲着忘尘做了一个鬼脸,“小爷我可不怕你。
”“臭小子,你怎的不掐自己?”忘尘轻哼一声,谢老头这孙子还真是顽皮,难怪是锦都城中赫赫有名的小霸王。
若非欠了谢宣那个老匹夫一个人情,他今日定要替他好好管教一下这顽皮猴子。
“小爷我怕疼,阿笺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不会对他动手。
”谢遥眨了眨清澈单纯的眸子,躲在阿昭身后,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
“朋友?”忘尘转眼看向阿昭,眼中带着询问,仿佛在问:难道他已经知晓你的身份了吗?阿昭眨了眨眼,眸中一片清澄透亮,她不动声色地微微摇头,“谢大人率性坦荡,国师莫要动怒。
谢大人想要我拜他为师,我还未答应。
”见了阿昭的反应,忘尘心中明白,想来交朋友一事,应当只是谢遥一厢情愿罢了。
忘尘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恣意,“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要云大人拜你为师?”听到这话,谢遥原本的困倦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他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眸子亮了几分。
他并未在意忘尘所说的质疑话语,反倒十分想要试探一下,这位国师是否有武学造诣。
谢遥右手握住腰间的软剑,眸中带着跃跃欲试,“国师大人懂武?”忘尘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笑容疏离,“不懂。
”言罢,忘尘转身走入正厅之中,阿昭也随之跟上。
国师竟然千里迢迢,不辞辛苦的前来,仅用了五日时间,想来快马疾驰,兴许还有旁的事情要交代他们。
阿昭一行人也走到正厅中。
国师上坐,低头漫不经心的品茶,目光时不时的落到阿昭的身上,眸中带着清淡的笑意,是真心为了她高兴。
他从未觉得女子不可以插手政事,只要有才学,女子也未必不能入朝为官。
谢遥抱着一堆赏赐,挑挑拣拣,最后发现,只有从江南进贡的一对白玉能入他的眼。
谢遥自幼在丞相府中长大,母家鼎盛,如日中天。
他又是世家子弟,见惯了稀世珍宝,这上好的白玉,冬暖夏凉,触感温凉,倒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云大人,这个给你。
”谢遥将一枚白玉系到阿昭的腰间,少年的举动轻和,眉眼弯弯。
谢遥在心中偷笑,暗道:收了小爷我的玉佩,就是小爷我的朋友。
“收了小爷我的礼物,就是小爷我的朋友?”阿昭漫不经心地说着,谢遥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实在是一眼就能看清他的心思。
他心思单纯,对人又不设防。
若是他日到了锦都城中为官,那里群狼似虎,谢丞相又隐退多年,也不知何人能保护他这份人世间难能可贵的纯善。
“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谢遥满脸吃惊,话未说完,便将自己的嘴巴捂住。
他神神秘秘地凑到阿昭耳边,有些地方的看向忘尘,压低声音说道:“云大人,你除了有通灵的本领,不会还有读心术吧?”阿昭忍不住轻笑出声,“这读心术,可是在那一本《怪谈异志》中看到的?”谢遥点了点头,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他一脸求知好问的模样,“你真的会读心术?可否教教我?”“不可以。
”阿昭摇了摇头,拒绝道。
“为何?难不成你想要我拜你为师?”谢遥闷闷不乐,垂下眸子,低头喝茶。
书房里的书,这几日来阿昭闲暇之时已经全都看过,自然包括谢遥爱看的那本《怪谈异志》。
那本书,应当是前任郡守留下的书卷,上面记载了江湖中的奇闻怪谈,还有一些信口胡诌的神魔怪论。
与往常的正统书卷大为不同,读起来却别有一番趣味。
阿昭不忍心骗他,只好说自己是信口胡诌的,只是恰好戳中了他的心思罢了。
谢遥看起来有些遗憾,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原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