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大人,云大人!”谢遥双手交叠,放在窗子上,他弯唇浅笑,眸中染着几分痞气。
阿昭转身看书,不去理会。
这小子惯会顺杆子往上爬,一旦同他搭话了,只怕还要吵闹许久。
倒不如晾着他,他自言自语一阵子,觉得无趣,便不会打搅她看书了。
“云大人,我教你武功可好?”谢遥回想起之前自己因为对方开设祭台,误会了云大人。
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他亦身无长物,不过是一个游手好闲之人。
倒不如教对方几招武功,也不至于云大人在面对一块乱石时,也无力招架。
阿昭沉默了一会儿,比起练武,她更喜欢读书。
不过谢遥说的没错,习武确实可以强身健体,她也正有此意。
只不过,她自然会请武术先生来,也不必麻烦对方。
阿昭摇了摇头,并不感兴趣,婉言回绝道:“多谢云大人好意。
只是云某自幼体弱多病,愚钝懵懂,在武学一事上并无天赋,恐无法学会。
”谢遥却摇了摇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云大人又何必妄自菲薄呢?”“更何况,小爷我的武功,那可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绝顶高手都难以匹敌。
旁人若要讨教,小爷我还不一定教呢。
”谢遥拍了拍胸脯,眸光璀璨,竟比身后的阳光还要更为耀眼。
少年自信昂然,从来不知天多高,地多厚。
他一身浩然正气,天真散漫,却也格外动人心魄。
谢遥的神情洋洋自得,像是在说:小爷我愿意收你为徒,你就偷着乐吧。
阿昭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谢遥从未真正走入过江湖,又怎会知晓,天下武学的至高峰是否另有其人?谢遥一边翻窗进入,一边笑着说道:“云大人,你可别不信,小爷我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谢小公子武功盖世无双,万夫莫当。
”阿昭笑着附和,“只是,谢大人,可否轻挪贵足?”谢遥方才翻窗进入书房,一脚便踩到桌上,跳到地上之时,顺带着将阿昭摘抄的炼药配方,一同踩落在地。
谢遥挪开脚步,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张宣纸,上面清楚地写着十几味名贵药材,而且都是炼丹的圣药。
谢遥吹了吹宣纸上的灰尘,笑得散漫不羁,“这不是青玉丹的炼药配方吗?”阿昭有些惊讶,将书卷合上,回眸问道:“谢大人习过医理?”谢遥挠了挠头,眸光清澈干净,如实回答道:“不瞒你说,我对医术一窍不通。
这纸上写下的配方,像是炼制青玉丹的草药,我也只是在谢老头的房中见过此物。
”“这青玉丹,听说是药王谷的治伤圣药,云大人要炼此丹……”谢遥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神色急切,双手搭在阿昭的肩膀上,“莫不是昨日祭祀时,受了伤?”“昨日多谢谢大人出手相助,云某并未受伤。
只是一位故友不慎受了伤,伤重难愈,故此查阅医书,发现此丹的炼制方法。
”阿昭身子往后一退,避开了谢遥的动作。
她将身子倚靠在红木椅上,神色如常,脸也不红地撒谎。
不过谢遥向来单纯好骗,她不过轻描淡写地便将此事揭过,“多谢谢大人关怀。
”谢遥摆了摆手,一脸傲娇地说道:“不用谢,本公子只是不想自己未来的徒弟,身体有什么伤罢了。
”他眸光闪躲,分明是在扯谎。
阿昭有些惊讶:这小子还会说谎?许是她看错了……“云大人,那日你我在酒楼通力合作,你又救了我一命,你我之间自当是朋友才对,何须称呼我为谢大人?”谢遥素来洒脱不羁,他不喜欢对方假面微笑的样子。
在他心中,云笺是他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又何必用尊称来彰显对方的身份,反倒疏远了。
“那我应当如何称呼你?”阿昭故作疑惑,有心逗弄对方,“谢小宝?”“你,你,你你你你你……”谢遥没想到对方居然捉弄自己,一听到这个幼稚的称呼,他的脸顿时如漫山桃红,耳廓也染上了一圈粉色,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完整的话。
阿昭笑着说玩笑话,学着谢遥的口吃的模样,故意逗他,“我,我,我我我我我……怎么了?”谢遥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别扭地说道:“除了谢小宝这三个字,你唤我什么都行。
谢遥,谢兄,或者……师父。
小爷我都不介意。
”阿昭挑眉,抬眼看着谢遥,少年天真烂漫,洒脱可爱,让她心向往之。
即使她现如今只有十六岁,心中却总觉得自己已经重活一世,又身负官职,自然不能还如往昔一般故作单纯,不谙世事的模样。
“师父?”阿昭笑着反问。
在谢遥扬起笑脸的那一刻,她抬手将书卷打开,沉吟片刻,“谢大人想的倒是挺美。
”谢遥的笑脸在一瞬间垮掉了,不满道:“为何不拜我为师?本公子的武艺,那可是绝世无双。
就是江湖榜上数一数二的侠客,也未必打得过我。
”谢遥满脸好奇,眸中有些失落,如同被打落的桃花,闷闷不乐地坐到椅子上。
他朗声吆喝守在院中的小厮:“来人,上茶。
”阿昭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门口的小厮,似乎是她的人。
谢遥使唤起她的人,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师父与寻常开蒙启学的夫子不同,幼年时夫子只需传授诗文,却并不解释文中是何用意。
”阿昭回想起从前在沉水村的日子,其实她也曾跑到村口的夫子处开蒙。
后来因为不识字,且夫子似乎对经文的内容也是一知半解,她便去的少了。
后来她和兄长一同离开沉水村,在白皎城过了自己最为愉快的时光,兄长教会她读书习字,让她明白许多的道理,从书卷中,她也得以窥探世间更多事情。
那些,都是她上一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年少时,一位对我至关重要之人,教会我四书五经,经文策略,并详细告诉我其中用意,教学时引经据典。
”阿昭回想起从前与兄长一同相处的日子,眸光柔和,唇角也不自觉地染上几分笑意。
“我年少懵懂无知,凡遇到不通之处,也会絮絮叨叨地问个不停,对方却从未不耐,并且告诉云某,教学相长也。
”阿昭慢慢地说着,她难得这样细水流长地叙述着自己的过往。
“如今想来,对方对云笺极为重要,亦师亦父,其中情意难以消磨。
”阿昭脑海中回想起兄长冷淡的面容,兄长对于她,从未苛责,也尊重她的意愿。
若非从前的冤案,让兄长身上背负了血海深仇……他们之间,或许真能如寻常人家的兄弟一般,兄友弟恭,就这样和睦地过完一生。
谢遥并无不耐,只是安静地听着,他想起从前祖父也是如此待他……“后来,我看过许多书籍,也从一本名曰《天下闻记》的书中明白,师父二字对师徒二人都极为重要。
谢大人,云笺话已至此,希望谢大人能……”阿昭说的口干舌燥,就是希望谢遥能明白。
若要让她拜谢遥为师……不可能!不如早点洗洗睡……阿昭抬眼看着谢遥,发现谢遥右手虚握成拳,抵着额角,正侧倚在红木椅上昏昏欲睡。
“谢大人?”阿昭无奈叹息,感情她方才白费口舌了,对方像是一个字都未曾听进去。
只怕这几日,还得听这个小话唠聒噪。
“啊?啊?”谢遥回过神来,从椅子上站起来,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
他睡眼蒙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声解释道:“不是我不认真听,只是春困秋乏……一时有些走神了。
”他眼下有些乌青,像是一夜未眠。
阿昭抬眼,看着他,总觉得有些奇怪,如果她没记错,昨夜她给他下了蒙汗药,照理说这小子应该补觉才对?怎么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无碍。
”阿昭摇了摇头,并不在意。
谢遥少年心性,如何能听明白她话中的含义。
“我其实有认真听的。
”谢遥目光躲闪,在认真找补,“云大人说教学相长,啊,是,是吧?”阿昭低头饮茶,静静地听他狡辩。
“教学相长,是说教学的时候要年长的人来教吧?本公子今年十六,应当比你年长才是。
”谢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看着对愣在原地,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阿昭无言以对,她突然明白,为何谢遥能在锦都城的一众世家子弟中,成为鼎鼎有名的第一纨绔了。
文词诗书他是一窍不通,难怪他对于许多事情都懵懂不知,天真烂漫。
原来是……书读少了。
“教学相长之意,是教与学相互增长,指的是在传授和学习过程中,师长和学子都能相辅相成,共同进步。
”阿昭耐心地给谢遥解释。
谢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有些被绕晕了,明明他只是想听对方唤自己一声师父,怎么扯到这些难懂的大道理上了?“那我不要你叫我师父了。
自今日起,你叫我名字谢遥就好,我唤你阿笺。
”谢遥摆了摆手,脑子还不算糊涂。
阿昭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为何?你我既是朋友,就应当坦诚相见。
不过直呼名字罢了,有何不可?”谢遥困惑不解,脸上有些急切。
他可不想听对方的大道理了,他虽听不太懂,但也能知道,那是拒绝他的意思。
“谢大人与我同朝为官,共同为陛下分忧,又如何能成为朋友?”阿昭开口暗中提醒。
要知道,当今陛下,最忌讳的就是朝臣之间结党营私,更何况皇帝如今渐渐年长,朝中众臣有些人也开始站队各位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