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不懂这些。
”淳妃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懂朝政。
她诚惶诚恐地表示自己不敢插手朝政之事。
永封帝慢慢合上双眼,虽有遗憾,但心中也悄悄放下了一块石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淳妃不过一介女流,又怎会懂得朝政之事?淳妃笑着说道:“不过……陛下若要找人,张贴皇榜广而告之,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臣妾想,天下万民对陛下仁德莫不心悦诚服,若有才之人看到皇榜,自会前来为陛下效力。
”永封帝从软榻上坐起,轻轻拍了拍淳妃的手。
他哈哈大笑,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笑着说道:“淳儿所言极是。
”永封帝心中实在高兴,立刻让曹全德进来拟写皇榜。
命人在全国各地,张贴皇榜,寻找有治水能力之人,不论出身皆可自告奋勇来当赈灾大臣。
若是能平定澧南水患,加官进爵,除此之外,他还可应允他一个要求。
可若是……无能之人,乱揭皇榜,立即斩首示众,将头颅挂在城门口。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皇榜一张贴出去,便有百姓揭下。
一整个下午,永封帝都在接见这些百姓,可是这些百姓夸夸而谈,称自己如何有能力。
但是他们一被问及该如何平定水患,却支支吾吾,迟迟不敢回答。
永封帝感觉自己被平民戏耍……他大怒,将那几十个百姓扣下,斩首示众。
血淋淋的人头挂在城门上,尸体则丢去了乱坟岗,以儆效尤。
胆小的百姓被吓得不敢出门,菜市口鲜血淋漓的场景,让他们心有余悸。
到了晚上,再也没有百姓敢揭皇榜,也没人敢前来觐见皇帝。
锦都城中依旧张贴着皇榜,百姓们却只敢远观,不敢近望。
人们都离得远远的,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那些被斩首示众的人,连尸首都不全,哪怕是至亲之人,也不敢去为他们收尸。
夜半三更时,阿昭在城郊外的小院里试验着火药的威力,她仔细地计算着,到底用多少火药才能炸掉天牢,又不至于波及周边的百姓。
翌日,黎明之时,阿昭骑马进入锦都城城中。
入城之时,她看见城门上高高挂着的人头,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掉落,他们双眼瞪大,似死不瞑目。
人头的脸色恐惧,十分骇人,令人毛骨悚然。
“嗡——”阿昭被吓得脸色苍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的耳畔传来一阵嗡鸣,恐惧感充斥在她的心中,冰冷从脚底蔓延至天灵盖。
她担心,下一个被挂在城头上的就是沈墨……看来救出兄长一事,迫在眉睫!阿昭为沈墨送去早膳,她骑马从长街而过,突然看见了往常空着的布告栏上,贴了一块明黄绢布。
奇怪的是,百姓们对它都避之不及。
阿昭心中有些疑惑,下马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澧南水患一事,陛下寻求有治水能力之人,不论家世如何,只要能平定澧南水患,立即加官进爵,还可以向陛下提一个请求。
可最后皇榜上也明晃晃地写着:若是无能之辈,胡乱揭皇榜,立即斩首示众……方才她在城门口看见的那些高高挂起的人头,应该就是揭了皇榜的百姓。
看到最后,阿昭灰暗的眸子露出一抹微弱的光亮。
她低声呢喃:“陛下会答应一个请求吗?”阿昭看着皇榜,陷入了沉默。
她从未去过澧南,只在书上看见过澧南的地理位置。
她知道应当如何治水,可若是宫里那位陛下不信她,那么她八成的把握,也只剩下五成。
倘若失败,她不但救不了兄长,还得搭上自己的性命……锦都城城北,皇城,金銮殿。
早朝时,永封帝依然愤怒,他每年花了这么多银两,养了这么多大臣,可如今家国有难,他们个个就像缩头乌龟一般,龟缩着,只一味地高呼“陛下息怒”!“一群无能之徒!”永封帝火冒三丈,愤怒地说着。
朝臣们依旧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异口同声地说道:“陛下息怒。
”昨日陛下杀了几十个百姓,他们便是有法子,也不敢说。
焉知哪一句说错了,惹了陛下不满,项上人头落地!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万里。
稍有不慎,便会迎来杀身之祸。
永封帝愤怒地斥骂群臣。
他心中恼怒,特别是那些揭竿起义之人,还未被镇压下去,竟然还引起周遭的灾民共同起义。
一群刁民!冥顽不灵,可恨至极!“陛下……国师大人前来觐见。
”曹公公弯着腰,在皇帝身边低声提醒道。
皇帝如今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痛骂朝臣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就连国师到了,都未曾发现。
永封帝听闻国师来了,只觉得救星来了。
他收起怒容,只是脸色依然凝重,“宣。
”国师入殿内,他作揖行礼,“臣参见陛下。
”国师得帝王召令,见任何人,都不必行跪拜大礼。
永封帝眼中带着希冀,客气的询问:“国师昨夜夜观星象,可有发现何处有治理水患的能人异士?”国师开口说道:“启禀陛下,臣昨夜夜观星象,角木蛟指向城南。
若陛下能将此良才寻来,我东曌的国运,自会否极泰来。
澧南水患一事,也必将迎刃而解。
”永封帝一听闻有解决之法,脸上的愁容也一扫而空,他眼底隐含激动喜悦,面带微笑问道:“那国师可知此人是谁?”国师对着永封帝作揖,回答道:“臣昨夜夜观星象,应当是……”国师还未来得及说完。
下一刻,殿外的禁军大声来报:“报!启禀陛下,有人揭了皇榜!”永封帝面色不愉,昨日被那些平民戏耍的回忆涌入脑海,他的心中一阵怒火,刚想说不见。
可是皇榜已经张贴出去,君无戏言,他不能不见。
永封帝叹息着,往好处想……国师说,治水的能才在城南,焉知不是能人异士主动求见?永封帝凝重的面容渐渐和缓,冷着声说道:“宣!”阿昭手中拿着皇榜,一步一步走入金銮殿内。
在入殿之时跪下,她低垂眉眼,朗声说道:“草民云笺,拜见陛下。
”“抬起头来。
”永封帝声音厚重浑浊,目光带着上位者的审视,赤裸裸的阿昭。
昨日来的那些贱民,还都是些年长者。
可今日来的,竟然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真当他老眼昏花,是个昏君了吗?!“国师,他可是你所说之人?”永封帝转头望向忘尘,开口问道,眼中有些困惑。
那眼神似乎在说: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子,就是你所说的能平定澧南水患的人吗?忘尘看着阿昭的脸,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来。
他一时心中疑惑,倒是没有听见皇帝的问话。
永封帝见国师不说话,以为隐士高人都这般神秘莫测,也没有多疑。
不过,他心中依旧有些不信任阿昭。
朝中的老臣尚且对此次水患无能为力,这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又能有什么真本事?永封帝冷声问道:“你家住何方?”阿昭如实回答道:“城南。
”云府是记在她的名下的,只要陛下有心去查,就能够查到她家住何方。
这一点没必要隐瞒,只是她不明白,陛下为何不考验她是否治水之才,反而问她家住何方?常言道:帝心难测。
皇帝,还真是奇怪的很。
阿昭只敢将疑惑藏在心里,陛下生性多疑,喜怒无常,城门口上挂着的人头,便是最好的证明。
她不敢多言,只是抱着必死的心,冒死前来觐见。
现在阿昭在锦都城中的根基不深,她只能赌一把,揭下皇榜前来觐见。
她在赌,赌陛下会派她前去治水。
永封帝记得国师方才所说的有治水之才的能人,所居住的地方,正是城南!虽说他有些不信这样年少的少年会有治水的才能……不过,他相信国师,国师所说的话,从未有假。
永封帝目光带着审视,“你且说说,应当如何治水?”他记得,从前的沈楚珩也是年少时惊才绝艳,名动四方。
阿昭恭敬地说道:“启禀陛下,草民年幼时,曾去过澧南。
澧南位处我国东南,此处地势低平,故每每到了潮水翻涌之时,都会引发洪灾。
”“从前的治水大臣,大多会采用以填代堤的方法,阻塞洪水,让洪水淹及一城,以保全周遭的城池。
”“可草民以为,洪水应疏导,不宜堵塞。
”阿昭慢慢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她只说了一部分,却没有完全说完。
永封帝听着有些与众不同的言论,心中有些猜疑,但也有一部分相信。
齐丞相跪在地上叩首说道:“陛下,万万不可轻信这等贱民所言!”他是守旧派,不相信这一番言论。
而且,他还私吞了不少治水的银两,若陛下选择治水的人,不是他手下的人。
那么,顺藤摸瓜,极有可能查出他的底细。
先前,他让手下人沉默不言,只是因为怨恨陛下关押了他唯一的儿子。
想让这位高傲的皇帝急上一急,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更没预料到,陛下竟然会听信宠妃的枕边风,张贴皇榜,向天下寻有治水能力的奇才。
永封帝皱着眉头质问道:“齐丞相,是要越俎代庖吗?你且听他说完。
还是齐丞相觉得自己有治水之能?”自打齐丞相未能管束齐峰,险些让齐峰害了清宁,永封帝心中对齐丞相生出了不满。
可齐丞相毕竟是两朝元老,若无重大过错,他也不好轻易处罚,以免寒了朝中老臣的心。
先前,他想接淳儿回宫时,便是这齐丞相倚老卖老,百般阻拦。
幸好他的淳儿是天降福星,回宫之日祥云漫天。
若他真的听信他的谗言,可要错一个美人了……像是特意和齐丞相叫板一样,永封帝看着年轻气盛的阿昭,觉得顺眼了许多,“少年,你且接着说下去。
”永封帝虽然不怎么相信阿昭,但是她与众不同的言论,确实引起了他的注意。
许多年前,也有一个女子曾经对他说过同样的话,只是那时候他不懂得珍惜……如今佳人已逝,唯余追思。
他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清宁,只是希望她能够平安长大,也算是告慰九泉之下的元后了。
他总觉得,这个少年所说的,与先皇后告诉他的治水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陛下看着阿昭,目光灼灼,透过她的只言片语,追思着曾经那位温良淑德的元后,那是宁阳公主的生母,是助他登上皇位的一位奇女子。
只是终究……是他有愧于她……陛下在追忆往昔,透过朝堂之上的少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曾经的结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