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孟司寻发动车,晏清醒来过一次。他给她系好安全带,她问他回去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让她继续睡。
晏清离开别墅时没拿手机,她不知道孟司寻有没有带,大衣里没翻到。
她想裴烈一定急疯了。
此刻她衣不蔽体,靠一条毛毯维持温度,没有更多的选择,只能等着孟司寻到达米兰后,再找机会联系裴烈。
晏清睡了一会儿,睁眼发现公路前方是山,意识到方向不太对。
车子穿过一个山麓小镇,开始向着白雪覆盖的山林而去,她才确定这不是去米兰,更不是回都灵。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她这一路问了无数次,孟司寻都不肯回答。
如果不是清楚孟司寻的性格,再疯也尚存理智,她真的怀疑他要将自己绑到深山老林去。
“我连双能走路的鞋都没有,你就算告诉我,我也跑不了。”
孟司寻这才开口:“uth
tyrol。”
好吧,问了也是白问,她根本没听过。
没走多久,山间出现一座醒目的别墅,两个三角形的木质屋顶架在峭壁之间,犹如悬崖上的鸟巢一般,瞰着山脚下的小镇。
很安静,一路绕到正门,晏清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虽然是个有些年代的建筑,但明显翻新过,装了ai智能系统,孟司寻全程没有下车就开门进了院子。
直到晏清看清门口矗立的“雪人”是被雪覆盖的木雕时,她才隐约意识到孟司寻的“不说”可能是难以启齿。
意大利出生的alessandro
valpoort——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乡。
他费尽周折,只是想带她回家。
她不再追问,只是沉默地等他停好车,跟着他进门。
屋子里很暖和,大概不久前他回来过这里,但明显不是长期住人的房子,一进门会闻到一股混杂着霉味、烟熏味以及尘土气息的陈朽气味。
不过作为ong的粉丝,这里对晏清来说仍然是让人心驰神往的朝圣之地。
每一件陈设,不止家具,甚至包括杯子都看得出是ong的设计,但也许不是出自孟司寻之手,因为风格比她的椅子更古典更温柔。
晏清屏住呼吸,一件件仔细地欣赏,连脚步都变轻变缓,却在这个时候被一阵铃声打断。
她还没找到声源,就看到孟司寻走到一部老式电话机旁,提起又挂断,不过两秒。
显然他已经猜到了是谁。
此时会打到这幢房子的座机的人也屈指可数,cio的可能性最大。
晏清顺势说道:“你挂断不怕他找过来吗?”
“不会。”孟司寻很了解cio,“他很懒,不爱出门,不爱运动,更不热衷性爱。”
哪怕这个时候,他仍不忘抹黑情敌,暗示cio接近她别有用心。
晏清其实并不在乎,她对cio和ars就是见色起意,目的不纯也无伤大雅。
“这评价听起来并不像是因为我让你们的友谊产生了裂痕。”
“本来也不是什么友谊。”
孟司寻本打算到此为止,但见晏清目露疑惑,又不忍失去这久违的关心。
他惧怕被她看透,又渴望被她了解。
“上楼吧,我给你拿件衣服。”
晏清跟着她上了玻璃电梯——应该他后来翻修时加的——二楼是三间卧室。
有两间都关着门,就像离开的人再也不会回来。
他从自己衣柜里找了身衬衫长裤,晏清很惊讶,里面竟然都是他过去的衣服。
并不是旧,而是风格与他现在截然不同,是那种十几二十岁的文艺少年才会穿的。
特别是她手上这种棉麻质地的白衬衫。
孟司寻见她在忍笑,忙切回刚刚的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cio少年时期长得很像女人,刚入校就被几个不识好歹的同学欺负,我帮了他。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来自garavani家族,直到那几个学生不久后被退了学,从此销声匿迹。
一开始也算不上关系好,只是有这么一次交集,真正熟识起来其实是我姐姐去世后……
我需要人脉帮我拿下那几个奢侈品牌的合约,而cio那时候已经是z的设计师。”
其实不必再赘述,晏清也已经懂了。不是什么友谊,只是利益所驱。
“那你还真是势利,身边仅剩的朋友都只是你向上爬的工具。”
孟司寻原本不愿承认,甚至在不久之前,他还在自欺欺人的说他争名逐利都是迫不得已——他要为池英奇铺路,要代替姐姐守护他。
但当他从闻景卸任,走下神坛时,才发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伟大。
这十几年来,他站在制高点俯瞰一切,权力支撑起他的自信,他的果决,他的无所畏惧。
名利是再清晰不过的目标,他只需要麻木地前进,摘取计划中所有的旗帜。
拿下这一个,奔赴下一个,无往不胜。
所以离开了闻景后,他忽然没有了下一个目标,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慌张和愤怒。
他无法自洽——没有权力加身的孟司寻,只是一个瘸腿的木匠。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
这一刻他只想到晏清。
不乞求被爱是他最后的底线,但也做不到真正的放手。
也许正如cio所说,晏清是他这棵枯木上开出的新芽,是势利之外的心之所向。
只能想方设法制造羁绊,自欺欺人的与她纠缠下去。
“没有人甘愿当工具,cio也靠我得到了很多。都是各取所需,利益交换罢了。我们也一样,我也能给你想要的东西。”
晏清笑了笑,不敢恭维。就算上次情有可原,但最终的结果仍是一句空话。
孟司寻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也不再为失约辩解。他本来还为她跟简真争取了摄助的工作,但晏清一结束工作就去找旧情人了,简真都没来得及跟她说。
算了,随便她。
孟司寻却不禁越想越生气,本该放低身段邀请,不自觉带上了趾高气昂的语气。
“我可以把ong交给你。”
晏清算不上惊喜,她更好奇的是,孟司寻把她拐到家里,又主动抛出橄榄枝的真正目的。
要知道,他们结束了啊。
“这算什么,‘一夜情’的奖赏?”
“当然不是。”
在孟司寻眼里,晏清的性至高无上,只是对他的恩赐,绝不是交易的筹码。
“我是要跟你合作。”
“哦,你是在邀请我拍摄啊?我还以为你是要让我当ong的老板娘呢。”
“……”
他倒是想,但他知道她看不上。
garavani的老板娘,听起来不比木匠老婆风光吗?
“你也看到了,这栋房子里的这套家具从未对外公开过——这是我家人生前最后的作品,有我姐姐的,父亲的,奶奶的。”
他没有家了,但是想让这些家具去到其他人的家中,重获家的温度。
“也算是我作为ong重新起航的‘新作’,所以想请你负责它所有的平面宣传内容。”
“那可真是意义非凡。”晏清故作遗憾,“但我现在对拍衣服、家具啊这些产品没兴趣,我只想拍人。”
孟司寻哑了一下,他没想到晏清会拒绝,不想下一秒晏清话锋一转。
“除非你请来我想拍的模特。”
他松了口气,原来是逗他。
“你想请谁?”
“裴烈。”
“……”
哦,不是逗他,是气他。
“我想拍裴烈,你让他做模特我就接。确定了就不许换人,如果半路又将人换掉,我也不拍了。”
孟司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在替初恋报仇。
糟糕的是,他现在没有权力拒绝。
“可以。”
晏清喜出望外,刚想借机让他去联系裴烈,就被孟司寻一把按倒在床上。
“不着急,我们两个先庆祝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