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抖过眼皮,孔茶一睁眼,手按着腰侧坐起身。
她昏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周遭冷寂,孔茶掀开衣摆,沙粒扑进子弹划开的伤口里,不深,但掺进沙子磨着肉,火辣辣地疼。
黑无天日,孔茶看向戈壁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没人了,转地机车、机械蜈蚣、一具具尸体都消失不见,只有弹壳和凝结的血痂,留存着恶战的痕迹,孔茶怔愣好一会儿,一时竟觉无处可去。
几架返航的飞机掠过头顶,发出低沉嘶鸣。
孔茶想起和索菲亚交易的装甲车,里面装满食物和水。
轰炸之后的机场断壁残垣,硝烟也散了,供电系统倒是没有彻底损坏,零星点着几盏孤灯,孔茶穿过高墙缺口,打量环境,前方是坑洼直长的滑行道,向左,停机坪的方向传来浓烈恶臭。
脚步声响起,是两个并肩而行的阎绝士兵。
“真倒霉,偏偏是我们这一队留在这里。什么时候能回去?”
“别抱怨,几个头儿还没走,今晚的事不一般。”
“你说,大针塔的那一队全死了,会从哪几个军队调人进去?”
“横竖不是我们第一军……”
躲在残墙后,孔茶等那两个士兵走远,趁着夜黑,警戒不严,她小心靠近停机坪,果真瞧见有一队士兵在清理,货运仓库在后方,借着机械残骸的掩护,快步走向仓库入口。
孔茶刚进去,脚下哐地一响,是个破损的钢管呼吸器,有几分眼熟。她注意瞧着,猛然心惊,连连退开几步,发觉仓库里黑暗,无数的木质大箱凌乱堆摆,挡住去路。
尼根的呼吸器……梁老师的情况怕是不容乐观,孔茶想起那位和善的老师,深呼吸向里走,竭力驱赶恐惧。
k是不是孔慕,孔茶的手指掐进掌心,她在黑暗中摸索,周遭的事物缓缓现形,隐约看到通向后门的通道。
货运区,塔台,过了候机楼就是流民生活的帐篷区,走这条路绕回工厂,孔茶小心翼翼,避开阻碍物,后门的光线微弱地穿过阴暗,在指引她快步走近。
后背扑来一股寒意。
黑黢黢的,看不见的恐惧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饥渴地注视她。孔茶抱紧胳膊,加快脚步努力不胡思乱想。
她忍不住,回过头去,瞬间瞳孔如针缩。
“别动!”
先于声音的,是浓烈的血腥气。
一个高大的黑影扑过来,死死捂住她的口鼻,呼吸间,滑腻发黏的液体流进孔茶的鼻腔,她汗毛倒竖,在骤然亮起的细光中,以撒苍白失血的脸,那头茂密纤细也黯淡的金发,在孔茶逐渐适应光线的眼中愈加清晰。
以撒眼神晦涩,有气无力:“你怎么在这儿?”
沉重的男性重量压在孔茶身上,她注意到,他的上衣浸血湿透,甚至连眯眼的力气也无。
孔茶猛地一推,以撒向后趔趄,靠住货运箱苍白喘气,冷汗大颗大颗地掉,哆嗦得像鬼。
他伤得极重,黄衬衫成血衣,挂在颈间的银链裹着厚厚血痂,致命伤在被子弹贯穿的腹部,大腿两处中弹。
“梁老师呢?”孔茶问。
“死了。”以撒轻淡道。
孔茶转身就走,以撒捂住腰腹强追上去,“你不能走?”
“为什么?”
“你得照顾我。”
孔茶看他,眉头嫌恶地拧起,她照顾自己都吃力,哪有闲心照顾另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放开我。”
她一扯手腕,以撒果然没力气握住,颤抖地抬起眼皮,呼吸不平。
“别再碰我。”孔茶警告道,全不顾两人在床上的温情,“不然打死你。”
“你得陪着我。”
“为什么?”孔茶不理解,不耐烦,她现在又饥又渴,身体状态也差得要命。
装甲车里有食物和水,她只想填报肚子。
“没有我,你在荒野里活不下去。”她没在另外两个男人身边,以撒费力思考,“只要你——”
他竭力吐出那个字眼,“救我,我会为你做,你想要我做的任何事。”
\"算了吧,我怕是农夫与蛇。\"
不吃男人画的大饼,孔茶道:
“你的手下都死绝了,你还怎么为我做任何事?”
“谁会留不忠心的狗看家?”以撒见事情似有转机,放软语气:“尼根、梁吉都不是我最信任的下属,你照顾我一段时间,等联系上他们,我带你回去。相信我,你会得到难以想象的回报。”
孔茶缓缓地打了个哆嗦,直觉以撒伤势过重,脑子不清醒,他说这话,反而让她更坚定见死不救的决心。
瞧着他呼吸微弱,将死似的,孔茶还是有些不忍心:
“这样吧,你先坚持几分钟,阎绝的人在外面,我想办法通知他们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