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很平静的情绪,在这一刻,起了点点涟漪。若他回不去,对别人来说,他就是昏睡不醒,甚至……会被认为已经si了?
陆誉甩开这个念头,任由魂t在房内飘飘荡荡,最後盘腿坐在房梁上。他发现,当他专注於某个想法时,便能控制行动,除了触0物品。而他放空时,身t就会无意识地随着气流浮浮沉沉,如同一片无根的浮萍。
他察觉不到时间流逝,或者说,时间已经与他无关。
天地间的声音淡去,像是被雪层层掩埋。他能看到光影交错,却听不见心跳声。
没有等待,没有推移,没有变化,他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待着,如同一滴墨融入静止的si水,不再需要前进,也不曾停留。
这种状态……很奇怪,却也不令人焦躁或恐惧。
陆誉想,他醒着时总有许多事要做——跟着每位授业师学习课业,跟着账房先生学看帐,陪阿弟吃饭、散步,督促他写字、诵诗。开春後,他要进家学,得在宗族子弟中表现出se,不能让父亲失望……母亲说过,他们兄弟二人,将来要帮助父亲管理宗族,所以学问上不能怠慢。他回忆起母亲轻声细语的叮嘱,以及弟弟歪七扭八的毛笔字,心中蓦地涌起一阵酸涩。
他想,如果他真的回不去了,弟弟该怎麽办?谁来教他写字?谁来陪他读诗?
陆誉静静地飘在房梁上,魂t随着微不可察的气流轻轻浮沉,像是一缕脱离尘世的烟雾,无论如何摆动,都回不到原来的位置。时间不再是连续的线,而是一滩静止的水,他也溶在这摊水里。
忽然,有细微的嗡鸣响起,宛如从无形的裂隙中渗透而入。
他没有动,却清晰地「感知」到,有什麽被拨动了——宛如一滴水坠入深潭,搅乱了湖面的平静,而他便是那片顺势浮沉的叶,被动地随波逐流。
然後,魂魄猛地一沉——
一gu无形的力量瞬间攫住他,将他向未知的方向拉扯。
下一刻,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不止是视线,他的存在本身也变得模糊起来。
有什麽东西正将他从这个世界ch0u离,一根无形的线穿透时空的缝隙,将他与某个未知的存在短暂地纠缠在一起。他试图挣扎,却无能为力,那x1引力无处不在、无法抗拒。
然後,又是一声低沉的「嗡」——
世界,再次微不可察地震动了一下。
当他再度睁眼时,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彷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挪至另一根房梁之上,陆誉没有惊恐,没有疑问,只是静静等待,等待接下来的变化。
那gu拉扯感尚未结束。他意识到自身正被一丝丝地ch0u离,像个被层层剥开的茧,有一瞬间甚至产生了「回到r0u身」的错觉,却又在下一刻被更强的拉力拽往未知之地。
周围的景象渐渐模糊,宛如水波荡开的倒影,然後——
画面碎裂,他掉入裂隙之中。
外头天se已沉至幽黑,屋内灯火慢摇,晕得屋梁一片昏h。裴大娘将缝好的衣物整齐叠好,起身走到内室门口,轻声唤道:「大公子,该起来用膳了。」
室内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她心头微沉,走近床边,俯身轻声再唤:「大公子?」
依旧没有回应。
她立刻探手覆上陆誉的额头——掌心刚一触及,便猛地缩回,彷佛被烫了一下,滚烫的热意透过肌肤传来。
「难不成……」
裴大娘的眉头瞬间皱紧,心底泛起不详的预感。她立刻转身朝外间唤道:「紫兰,快去请管家来!」
丫头闻声应了一声,匆匆跑了出去。
裴大娘俐落地拧sh帕子,轻轻覆在陆誉的额间,眼神凝住了会儿。这孩子去端淑院之前还好好的,怎麽才回来没多久,就发起热来?她心头隐隐泛起猜测,面上却不敢显露,只将棉被掖好,又0了0陆誉的手,发现连指尖都带着烫意,心绪愈发不安。
不多时,管家快步赶来,眉心紧锁:「裴大娘,怎麽回事?」
「大公子未时从端淑院回来,去接时以为是睡着了,不料竟是昏迷,现在发热得厉害。」裴大娘沉声道,「麻烦大管家差人去回春堂,找薛医生。」
管家闻言,脸se顿时一变,连忙点头:「我立刻派人去请。」说罢,转身朝门外疾步而去,边走边叮嘱下人快马去寻医。
他脚步未停,又折身朝书房的方向去了。幼童一旦发热极易生变,这事不能耽搁,家主务必得知情况。
屋内,裴大娘看着陆誉昏沉不醒的模样,眉头紧锁,忧虑更深。
风雪静静落下,天地乾乾净净,而被窝里的孩童,烫得如同一团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