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摇的母亲在华摇四岁时便因病过世了。她只记得,记忆中的母亲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冰肌玉骨,面似姮娥,与她的性子全然不同,母亲说话总是温声细语的,像是春风扑面而来。
所以她这暴脾气,一定是遗传了她家老头。因为华将军之后又是当爹又是当娘,别人家的大家闺秀自小学习琴棋书画,只有华摇天生神力,天天舞刀弄剑不够,路见不平还要随时重拳出击。
老父亲觉着母亲离去的早,应该会想要多陪陪家人,便把母亲安葬回了娘家——仓息洲。他还说未来自己也去了以后,不必按照将军之礼厚葬,只需将自己与娘子葬在一起就好。
老父亲看着粗糙,却也是个痴情的好男儿。
仓息洲离京都不远不近,大抵需要四个时辰一趟来回。老父亲肯定一早便出发了,年年忌日,他总不会迟到。
华摇与公皙辰一道前往,一匹马,两人共乘。
谁让小娇夫不会骑马呢,华摇只能“勉为其难”地跟他骑一匹了。
“如果母亲还在的话,不知道看见我这般模样会作何感想。”华摇笑嘻嘻道,抬手替公皙辰撩开前面快要碰头的一片树叶。
她的手不经意触碰到公皙辰的侧脸,微微蹭过,又撩水无痕般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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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皙辰眸光一动,很快定声道:“她会欣慰的,华将军把你教得很好。”
真心的。
华摇笑笑,轻声道:“谢谢。”
公皙辰觉得讶异,忍不住揶揄:“谢什么,大当家哪时候这么客气了。”
华摇道:“还不是夫君教的好。”她甩了甩左手腕,露出白玉镯的面目来,“多谢夫君的礼物。”
逐渐猥琐,她缓缓将唇贴上公皙辰的耳畔,轻声道:我很喜欢……”
公皙辰照惯例汗毛一竖。
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两人在一家路边的小茶馆歇脚。
茶馆没什么人,安静得很,只有抬手抿茶落手杯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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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子边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动作缓慢而艰难,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一大把年纪了还出来走动。
华摇和公皙辰寻了个角落坐下,出门在外,她下意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茶水一上,公皙辰便迫不及待地喝了几口。这种日头下出门赶路,简直就是遭罪的。
他体寒,却也畏热,茶水清凉,一直滋润到了心里去。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坐着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一直低头沉默着。华摇没喝茶,便一直盯着那俩人。
“怎么了?”公皙辰顺着华摇的视线看去,正好与其中一人对上视线。
那人看起来像被晒化了似的,懒洋洋的,淡淡挪开对视的目光,继续落在桌面上。
“他们看起来不太对。”华摇低声道,视线分别扫过两个小伙子的鞋和手腕,“靴里藏刀,腕里藏剑,落杯且无声……”
华摇暗暗摸上了华月剑,眉头一皱:“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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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声未落,那两个小伙子忽然拍桌子吵了起来,你一言我一句的,吵得脸红脖子粗,很快便又动起了手。
一个掏出了靴子里的刀,一个甩出了护腕内的刃剑,乒乒乓乓的打闹声骤然盖过了一切。
“两位客官!别打了!哎呦喂!”眼见着桌子椅子被打烂,老板惊恐地从柜台后跑出来,不敢靠近,就站在边上劝阻着。
华摇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有理会两人的打斗,拉住公皙辰就要往外边走。
经过老头身边时,他忽然全身打了个颤,揪住胸前衣襟“啊”一声便倒在了桌上。事情发生迅速,令人猝不及防。
华摇与公皙辰对视一眼,随即华摇伸手,去探老头的鼻息,然后冲公皙辰摇摇头道:“没气了。”
话声甫歇,她手腕猛然被人一把扣住,力气生猛强劲,扣住她的那只手似乎还有些糙。
华摇转头的一瞬间,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刃随即扑面而来,完全是下了杀手的,毫不迟疑。
竟然是那个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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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侧头躲过一击,一手反扣住老头的手将他推了出去,同时抽出腰间佩剑,拿余光扫了身后的公皙辰一眼:“夫君快走!”
哪还走得了,公皙辰忽然觉着浑身疲软,霜打茄子似的恹恹靠着桌子倒下了。
华摇一惊,刚要伸手去扶他,原本站在一旁忧心忡忡的掌柜骤然一变脸,身手极快地一掠而过,将公皙辰整个人麻袋一样的扛在肩上,又无物一身轻地转眼飞出了大门。
简直跟大白天见鬼一样。
华摇低声咒骂一句:“一群死娘的玩意儿,敢抢你爷爷我的人!”
她刚要去追,原本两个互相打斗起来的小伙子这时候统一了战线,纷纷拦在她面前。
“好哇,原来是早有预谋。”华摇冷笑一声,看着将自己包围的三人,嗤笑,“怎么,你们那边是没人了吗?就这么三个货色也好意思拦我?”
“对付你,三人足矣。”说话的是那个不久前还看起来要死不活的老头,他端端往那一站,背手身后,眉间阴郁不散,杀意丛生,乍一看比小伙子还要精神,哪里有半分古稀之年的模样。
华摇冷笑道:“为老不尊,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了。出门寻死还带俩小崽子,赶着买一赠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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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就是爱呈口舌之快,”老人慢慢道:“既然你觉得三人不够,那么……三百人如何?”
他眼中逐渐多了狡黠与奸诈,华摇只听见四面八方传来迅速移动的簌簌脚步声,落在门前,窗外,屋顶,光从声音判断,就知规模不小。
“都说华小将军能以一敌百,不知传闻是真是假,且让老葛我一探虚实!”说完,老头像阵白旋风似的扑身而来,与此同时,华摇头顶的瓦片啪啪啪地碎了一地,数不清的黑衣人从上跳下来,简直跟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扎堆往华摇这个热水沸腾的大铁锅身上扑。
“来啊,今日就杀个痛快!”华摇热气腾腾地吼道,正要运气接招,却忽然感到身体里好像有哪一处经脉堵住了,无法疏通。这一下气走不顺,卡在一处难受至极。
怎么回事?她明明没有喝这里的茶水。
来不及多想,那白旋风和头顶的一窝“黑饺子”眼见着扑到了跟前,她勉强单手抬起边上一整张桌子抵挡,很快在挡住的一瞬间脱身从窗外扑了出去。
一群人顿时追了出来,回头看去,黑压压一片,像一大片黑潮,铺天盖地朝华摇涌去。为首跑最快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一群不讲武德的家伙,说三百人还真就找了三百人来,这便算了,竟然还给她下药!好家伙,有趣极了。
华摇强忍身体不适,将一群人带向密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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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避而不战,跑得飞快。老葛自负,觉得华摇在这般情况下便是神仙都难救,于是自信满满随她冲进了林子里。
几百人营造出的大动静,吓散了林子里鸟兽,他们所过之处,落叶纷飞,凭谁看了都会心惊胆战,还以为是阎王索魂来了。
阎王可不见得会对华摇的魂感兴趣,她一直跑,直到面对高崖逃无可逃。
老葛领着众人停在不远处,分毫不漏地将她围起,看看她身后,很快一哂:“小将军这叫什么,落荒而逃,自寻死路?”
华摇烦躁的想,这年头怎么谁谁谁都认识她,都要唤她一声小将军,听着刺耳极了,妥妥明目张胆的讥讽。
她不爽地把老葛从上到下扫了个遍,然后道:“你们人多欺负人少,我不服。”
老葛被逗笑了;“哪个管你服不服,能取你性命不就行了。”
这老头精啊,竟然没上套。
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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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明说,”华摇将剑一指老葛,“我要和你单挑。”
老葛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就被华摇紧接着打断:“等等,让我先说完。反正我现在不知道中了你们什么药,使不出多少力气,身后是悬崖,前面是你们,无论如何我是跑不掉的了。我要跟你单挑,仅仅是因为我不爽你在茶馆偷袭我的事,还有你同伙拐走我夫君的事。”
她挑衅地望着老葛;“不管你是赢是输,就目前这情况来看,我都是要死的,可若你在我中药的情况下还能输了,我可要是到阎王爷面前去好好笑你一番的。”
见老葛脸色一黑,华摇便知道他信了自己的鬼话。老头自负,最是容易上当的。
“好,那老夫我便来会会你。”老葛换了一把武器,朝华摇走去。
早就听说过华摇这个名字招摇的名字了,坊间一直在说她有多么多么厉害,传的神乎其神。他那时候觉得好笑至极,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总共都没活多少年,能有多厉害,无非是那些人见识少罢了。
于是当那人找他来会会华摇时,他是一口就答应下来的。
他是安绥国人又如何,华摇是将军之女又如何,他的心里是没有家国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