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兆被推上刑场时,一向爱凑热闹的华摇没去看。
祁涉山景色怡人,清晨阳光明媚。华摇教图娜功夫时,曹戈就默默站在树后看着,下半张脸几乎全藏在那条厚实的围脖里。
自从图娜在这儿住下后,总是会发现曹戈时不时地偷偷打量着她,甚至鬼魅般地跟在她身后,怪瘆人的。
“那个人是不是喜欢我呀。”休息片刻,图娜一边擦汗,一边跟华摇悄悄打着小报告,拿目光指向暗处的曹戈,“真是个怪人,大夏天的还穿那么厚,闷不死他。”
华摇只扫了一眼,表情顿时拧成了个嫌弃的模样:“想什么呢,老曹的年纪都大你一轮了,人家可没那兴趣啃你这棵招摇的草。”
“嘿,”图娜不服气了,两手叉腰,“那你说,他既然不喜欢我,那为什么天天偷看我?”
这姑娘,长的是不错,就是脑子有点不太好,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情情爱爱乱七八糟的呢。
曹戈会偷看她,大抵是因为两人同为邑烯人。邑烯人的五官最是好辨认的,然而曹戈终日掩面隐蔽,图娜没认出他来,但他却一眼认出了图娜与自己乃是同族。
当年邑烯国破,东临暴戾嚣张,不知杀了多少邑烯人,甚至有万人坑,埋尽邑烯骨。以至于到了最后,偌大一国,幸存者只有少数。
华摇不愿告诉图娜这些,她还年轻,没必要知道太多仇恨阴暗。如果能一直这样安稳度日,那才是最好的,而家国愁怨,永远牢记心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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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摇虽然看着大大咧咧没个正形,实则还算心细如发。
她对图娜道:“偷看你就是喜欢你呀,那街上的小偷人贩岂不都是你的爱慕者了。要是你实在纠结想要知道的话,那我帮你把老曹喊过来问问好了。”
说完,当真朝着曹戈的方向呼唤了几声,招招手。于是图娜也不知是觉得羞涩还是尴尬,便满脸通红地跑开了。
华摇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哑然失笑,这时,曹戈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她确实和你同族,但,若非必要,还是别说好了。”华摇头也不转道,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扔给曹戈,“东西收好了,别再掉了啊。”
那是一枚红绳串起的铜钱,古朴繁杂,透着一股久远神秘的气息。
“我以为丢了。”曹戈低低说了一句,随即不带任何情绪地将铜钱挂回了脖子上,看起来并没有失而复得的愉悦。
这枚铜钱,华摇把曹戈从死人坑里拖回来时,便一直戴在曹戈的脖子上了。说起来,就连曹戈这个名字,都是华摇给他取的——因为他失忆了。
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他好像一个新生儿,诞生在血腥弥漫的死人坑中。
“曹戈”,在邑烯话中似乎是幸运的意思。华摇书读得杂,对邑烯话略知一二,记下了,便将“曹戈”作为这个男人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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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公皙辰在被炸粮仓前捡到的铜钱,是属于曹戈的。又因此,曹戈便是那个炸粮仓之人。
如今的结论是,华摇早就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因为想出用自己家黑鸣弹炸粮仓这一出戏码的,压根就是她本人。
三年前,华摇在看到公皙辰的画像后一见钟情。既然喜欢,那便没有理由拒绝这门亲事,然而华添垠却要她借此机会光明正大地离开将军府,以此扰乱敌国细作的视线。
他们父女俩有着独特的沟通手段,老父亲每次派人上山捉人,其实都是别有目的。
于是在华摇离开将军府后不久,就收到了来自父亲的消息,说是年祭夜里,公皙辰偷偷溜出了京都。陛下并不着急,只道:“他迟早会回来的。”
华摇便在祁涉山蹲守了三年,假装自己真是个土匪头子。
终于,她蹲到了他,一眼便认出来了,于是得知,京都这躺浑水是时候该搅动起来了。而自炸粮仓,也是为告诉那些细作们——别躲了,都出来吧。
“告诉阿彪,随时等我的信号。”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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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苑里又来了个不被欢迎的人。
付安安似乎早就知道梅子西与慕容银呆在一块儿,来的时候,一边手上拎着一只重如泰山的肥鸭,一边手上提一堆的食盒,风风火火就来了。
最后他看见了躺在棚下的“落魄乞丐”,四眼相对,付安安丢下手里的东西对准“乞丐”扑上去就是一顿熊抱。
“师父,你没事可真的是太好了呀!呜呜呜。”他鼻涕眼泪乱飞,使慕容银浑身上下看起来更加令人不敢靠近。
“哐当。”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付安安止住哭泣,转头一看,便见不远处的梅子西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
“呜,恩人啊——”付安安朝梅子西张来手就要冲过去,不等梅子西先给他打得满地找牙,一旁的慕容银已经率先动手揪住了他。
“梅姑娘不喜欢大动静,你安分些。”慕容银轻声呵斥道。
梅子西不是不喜欢大动静,只是不喜欢他们,一个男人已经够她烦的了,现在竟然又来了个小的?这岂不是要她的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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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留下。”抬起纤纤玉手指了指脏兮兮的慕容银,再转向付安安,梅子西依旧面无表情道:“你,马上滚蛋。”
说完,便回屋去了。
没想到看着温婉端庄的救命恩人竟然会说出“滚蛋”这样的字眼,还是对自己说的,付安安一时愣在了那里,表情逐渐委屈加落寞。
“师父,恩人她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慕容银安慰性摸摸付安安的头,付安安却忽然往后一躲,边抽噎着道:“师父你手脏,还是别摸我脑袋了。”
慕容银:“……”所以刚刚的热情拥抱都是逢场作戏?
懒得理他,慕容银慢条斯理往石凳上一坐,抬手给自己倒了一盏……药,然后波澜不惊地一饮而尽,好像那只是一杯清水般无味。
“干嘛来了?”喝完,慕容银斜一眼付安安。
“自然是来看您的呀。”顿顿,付安安看看慕容银面前的汤药,歪了歪脑袋,一本正经地担忧问:“师父,你身上的毒又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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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银淡淡嗯了一声,把玩着手里的杯盏,似乎不愿深谈此事,便道:“你大哥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挺好的,一切都在按他计划进行。只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何当初他们劫走七哥便算了,还要劫走那个邑烯国的吸血鬼?”
慕容银道:“你问题太多了。”
付安安撇撇嘴:“啊?就一个问题还多啊。”
“还是说说你大哥吧,他那边的事比较重要。”
“噢!您这么说的话我想起来了,”付安安道,“据飞燕来传,总司大人将亲自带着大哥要的十箱稀壤来京都。到时候师父您应该会去亲自接迎总司大人的吧。”
慕容银的脸色忽然就变了,满脸的灰土也没遮住他眼中的肃然,看向付安安,问:“你说,陈辞他要来了十箱稀壤?”
付安安点点头,下一刻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捂住了嘴,只剩两个黑溜溜的大眼睛睁着。
“十箱稀壤啊……”那可是了不得的玩意儿,甚至能摧毁整个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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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涉山的杨梅树生得很好,一到季节,就有专门负责膳食的小厮去摘杨梅。
厨房的角落里摆着满满两大框的新鲜杨梅,都是给公皙辰用的。
他们跟这个“大嫂”渐渐熟了,发现他不仅模样生的好,花样还特别多,每次都能给他们的大当家哄得那叫一个七荤八素。
最近华摇特别爱喝公皙辰做的酸梅汤,于是公皙辰总会做许多放在那里,除华摇那份是他特别关照外,其余的大家伙都能喝。
今日是华摇母亲的祭日,她母亲去的早,公皙辰便特地用食盒装了一部分的汤,打算带给华摇的母亲“尝尝”——他们是夫妻,理应一同前去。
酸梅汤都是公皙辰亲自做的,过去几日也都是他亲自端去给华摇品尝的,但今日的汤却是由手下代送。
不是小娇夫端的汤,华摇不喝。那人便道:“陈公子吩咐了,今日的汤里加了冰,需得趁早喝,不然便没那味了。”
华摇正在喂鸭子,淡淡扫那手下一眼,道:“好吧,你放桌上,我一会儿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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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便放下汤离开了。
他刚一走,两位门神走过来,从怀里取出银针,学着大户人家的模样一本正经将针插入汤中,见色正常,便点一点头,满脸老实忠厚道:“没毒老大!”
“知道了。”华摇抬头看了看天空,正午,阳光热烈,她端端坐在太阳下,那汤里漂浮着的冰块很快便将要融化了。
转头看向两人,她吩咐道:“快要出发了,你们先去找找你们的‘大嫂’吧。”
“是!”两位门神一抱拳,走了。
华摇又坐了一会儿,才将酸梅汤一饮而尽。
不知道为什么。
“今日的酸梅汤好像格外难喝呢。”华摇轻轻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