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石低下头要瞧个清楚,并不知道在他头上方停了一只手,那只枯瘦的手里聚起了一股力。
“滚回去!”增父声嘶力竭喊道。
他的左手按下了另一只发力的手,控制着另一只手靠近增石,仿佛这是两只不属于一个人的手在斗争。
增石没看清地上的情况,在他听到父亲的喝止后,增石抬起了头,父亲已经颠颠撞撞走远了。
“爹。”增石在后面喊着。父亲的房门一开,在他走上前后又啪地关上了,将屋外散出的灯光都关了回去。
增石站在门外,手扒在窗纸上,他站了许久,门还没开。
“爹你早点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增石只能这么说。
推门回到了自己房间,增石脱了鞋躺上床,突然觉得脚背一疼,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正贴着他的皮肤,还在蠕动。
增石抬脚一看,有只暗红色的小虫子正趴在他的脚上,头蠕动着努力往他皮肉里钻,粗笨的身子在他脚背上留下了一串黏糊糊的痕迹。
增石抬手用术法把它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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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虫子蠕动的样子让他联想到了父亲吐出来的东西。
这虫子是魔兽身上的,那父亲他……
“不是这样,不可能是这样,爹还帮忙救小傀儡,不可能是爹。”
增石从床上慌乱地跳到地上,一脚毫无章法地踩了下去,好像这样就能消除掉他担心的事了。
地上的虫子被踩了一脚,并没死。增石袖子里的小黄鸟跑了出来,用尖利的嘴叼起虫子,仰头吃进了肚里。
第二日,朗薄渊一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在另一个房间。
昨晚喝得有些多,记忆零零碎碎的。
他身上盖了另一床被子,身下的软垫铺得很厚实,屋子里还有一股纯郁安稳的香气,像是乌沉香,和孟川身上的气味很像,但气味并不重,不靠近一点,根本闻不到。
朗薄渊再一看周围的简单陈设,就知道这是孟川的房间了。全王宫里,只有他的房间是最寒碜的。
朗薄渊走出了房间,看到孟川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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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川站在远处,手上的弓箭对着空中一只由法术结成的褐色圆环。
在他旁边站着增父。
朗薄渊听到了孟川的声音:“他们两个人什么关系都没有,这些谣言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孟川攥着弓的那只手臂在颤动,话音很用力。
“殿下说得是,老夫也觉得万花仙尊和魔君也并非那么不合,不然魔君做出的傀儡也不会那么像万花仙尊了。”增父摇了摇头,深深叹息道,“凡间流传的谣言到底不可信。”
“本王要练箭了。”孟川目光回到上面的圆环上,他拉开了弓,“下次若听到此种谣言,把他带过来,本王亲自割了他的舌头泡酒。”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弦上搭的金丝弦咻地飞了出去,直穿过圆环中间,圆环碎成一道光,又狡猾地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增父看了一会,惊叹了几句“殿下射术精湛,惊才绝艳”。
在得不到孟川的任何回应时,自讨没趣地离开了。
朗薄渊在后面站着,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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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川用力朝着圆环射了一箭,收了弓转过了身:“醒了,早膳准备好了,吃点。”身后的褐色圆环在他转身那刻回到了他的拇指上,变成了一只深褐色的扳指。
“昨晚我怎么会在你房间?”朗薄渊捶了捶额,身上的酒气在他一醒来时就闻不到了。
他记得昨晚一喝完,他和孟川两个人就勾肩搭背地回了自己房间里。
准确来说,是孟川扶着他回去了。
孟川看着朗薄渊的房间的方向:“一个醉鬼和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傀儡,我放心不了。”
“我不需要人照顾。”朗薄渊胳膊搭在他肩上,对着孟川的侧脸又笑问,“本君喝醉后没吐什么真言吧?”
孟川瞥了一下他的笑,又飞速转回头:“有。”
“……我说了什么?”朗薄渊脸上的笑停滞一瞬,他只是随便一问而已。
“你在梦里说要找姑娘。”
“嗯是吗?”朗薄渊一时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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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川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过了会才听到朗薄渊问,“阿宁没看到吧?”
“我说的是假话,你昨晚什么也没说。”孟川推开了他的胳膊走在前面,一阵微风吹起了几缕发丝。
朗薄渊发了会愣。
“孟川啊,你居然也学会开玩笑了。”孟川走得不快,朗薄渊几步就跟上了他。
常常都是他寻孟川开玩笑,倒没有听过孟川说过这种话。
孟川脸上没有表情。朗薄渊看着他的侧脸,没再继续和孟川扯下去,转而说起正事。
“这几日宫中出现的尸体越来越多,思来想去,我想到一个办法。”
“你要走?”孟川站住了,灰色眸子里坚定毅然,连风也随着他的脚步停下了,“我说了,这事和你没关系。宫里的其他人,我也下了命令,他们若怕死,全都可以离开,我孟川绝不阻拦。在我的王宫里,剩下的这些人,若有人敢说你一句不是,我可以拿我手上这把弓,亲自送他死。”
“昨晚我还看到个人离开了,原来是你赶走了他们。”朗薄渊手搭在他肩上,浅浅地低头扬起笑,鼻尖无意识的碰到孟川耳朵上,“你这么做,根本没有必要的。”
耳边像被缕缕细丝搔过,孟川手指蜷起,想要挠一下耳朵。指头伸开之后,他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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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薄渊从他肩上收回手,闻到了孟川身上的乌沉香:“但在离开之前,我会找出这个混在我们之间的人。我也说了,我要把他揪出来,给你宫里死去的这些人一个交代。”
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一字一句比孟川还要强硬几分。
“你想怎么做?”对他接下来的回答,孟川心里隐隐已有了答案。
朗薄渊张开的唇动了几下,用密语告诉他:“嗔魔的目的我们还不知道,兴许为万花仙尊而来,兴许是为了潜藏在我们中间挑拨离间,让我们自相残杀,不管怎么样,我想,那个器命法阵可以试试。”
结法阵期间,那个看起来最疏于防范最易突破的时候,才是对方该动手的好时机。
“你疯了?”孟川双目充着血,“你该不会还是想用拿自己的命救他?”
孟川更怕他表面说的是引嗔魔的人出来,内心想的还是为了救他的傀儡。
“这么危险的事,我不能让你做。”孟川再次表明自己态度。
“不是还有你在吗?有你在法阵外守着,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出意外。”朗薄渊说,“这可是难得的好时机,一定要抓住。”
孟川被他惹得动了怒,高声道:“万一阵法出了意外,你就死了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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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简简单单的字,朗薄渊说出来时很轻松。
然而见到他那过分冷静的目光,孟川不再抱有其他期待了。
朗薄渊一旦做了决定,他怎么劝也无济于事。
事情不再有回旋余地,孟川半是服了软:“在你用命冒险之前,今晚和我去个地方。”
“去哪?”
“晚上再告诉你。”
“有人来了。”
孟川刚转身要走,身影在朗薄渊说完这句话后停下了。
他脚尖一挪,身影跃到了镂花石墙后,出来时,手上揪了一个穿着白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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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做什么,晚辈只是路过。”增石几乎是被他提着出来的。
“哪句话没听清楚?”孟川把增石推了朗薄渊面前,“要本王再亲口告诉你一遍吗?”
“我没有偷听。”增石扶着朗薄渊的胳膊,摇晃的身子才得以站定。
“没有偷听?那你为什么要躲在后面?是心虚了吧。”孟川的眼神带着压迫性,离增石近了几步。
“我方才从这经过,恰巧见到魔君正和殿下在说话。”增石躲到了朗薄渊身后,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一个吃人的怪物,“不过我什么也没听到,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本王?”孟川箭步到他身边,堵在他面前嗤笑了一声,大有不让他离开的意思,“若心里没有鬼,你为什么不正眼看人?”
“我……”增石欲言又止。
“增小仙君有什么事要说吗?”朗薄渊低眼,看到他两条腿抖得就像风里的木枝。
相比孟川丝毫不给增石喘气机会的质问,他的语气让增石恐惧的情绪能稍微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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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刚放松下来没一会,孟川的声音又让增石紧张起来:“有事快说,别磨唧。”
“晚辈来这里原本是想叫魔君一起用膳,再顺便看看小傀儡的病情。一到这里,晚辈正好看到魔君和殿下在说话,晚辈不敢上前打断,于是就躲到了墙后,再后来……就被殿下抓过来了。”增石恳切道,“晚辈没有说谎。”
“增小仙君不要害怕,本君信你所说的话。”朗薄渊手放在他的肩上,直望着他垂下的眼皮,“小傀儡的情况,等用完膳再察看也来得及。”
“好……好。”增石抬起眼,看到他的眼睛后又很快挪到一边,不料却到了另一道不善的目光里。
“眼神躲躲闪闪,心里一定有鬼。”孟川语气咄咄逼人。
用早膳时,依旧是很多人聚在一起,孟川和朗薄渊在一桌,对面坐着增石。
他喝汤时偶尔抬一下眼,增石都会很快移开。
几次过后,孟川发现了这点,刚放下了碗要说几句,朗薄渊拽住了他的衣袖,对他摇了摇头。
一顿饭吃完了,朗薄渊和孟川一起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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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川与他分别后,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增石才走了出来,白色的发带在他走过来时飘到了肩上。
“晚辈奉了家父的嘱托,来看看小傀儡的伤。”
“又得麻烦增小仙君了。”到了房间前,朗薄渊开门让他先进去。
“治病救人本来就是我们增家世代该做的事。”增石笑容舒朗,在床边坐下,把着小傀儡的脉象。
在他把脉时,朗薄渊面对着门口而立,阳光从雕花窗户照进来,斑点阳光撒在他黑色的衣袍上。
“魔君在看什么?”增石收了手后站在他身后,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可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晒太阳。”朗薄渊眯起眼,手指抓住了一束光线,指尖的光暖融融地落到他脸上,让那浅金色的眸子更加耀眼。
但其实,他不过是在看他的结界罢了。
他早先在房间外布了一层结界,只有有他在时,结界才会打开,允许其他人进来。而在刚才他进来的时候,结界有一处被攻击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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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他不在房间,可能就是在这段时间,有人想要闯进来。
“晒太阳啊。”增石也学着他往外看,但阳光太刺眼,增石不得不伸出手掌挡住刺眼的光,一片小小的阴影落在了他脸上。
“小傀儡的情况怎么了?”朗薄渊回到床边,把小傀儡露在外面的手腕塞回了被子。
“他恢复得一日比一日好了。”增石手掌里多出一个瓷瓶,他从瓷瓶里倒出来一枚药,要往小傀儡嘴里送去,“吃了这颗药,碎掉的魂体再过几日就可以全部恢复了,但……他的两片魂体断了,需要弥合在一起,这个……原谅晚辈医术拙劣,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了。”
增石递的药刚到小傀儡唇边,朗薄渊抬手拿住了药丸。
“药本君来喂给他。”朗薄渊捏紧手里的药,“本君用心血与灵力炼出来了小傀儡,日后还有许多用得上他的地方,这么让他死了,本君可不甘心。所以……本君想试试你爹说的器命阵法,就在明天晚上。”
“魔君是说真的?晚辈听父亲说,法阵若是破坏了,魔君会……”
朗薄渊打断了他:“我想好了。明晚,还得让增小仙君帮我做一件事。”
“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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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我守着法阵。”
“魔君能将这么重的任务分给晚辈,晚辈定会努力不负魔君所望。”增石自信满满地拍胸脯保证,嘴里露出了一口白牙。
等他兴高采烈地走了后,朗薄渊张开了手,手心的药丸只剩下了红褐色的碎末。
药里有毒,这毒气也太重了,要让小傀儡吃下去,别说魂体了,人都会碎掉。
比起放任嗔魔在王宫里猖狂地屠杀更多无辜人命,让更多人迁怒于孟川,明晚不如就赌一把,以他的命赌。
赌赢了,他好给这么多的人命一个交代,输了,只能怪他命不好。
在另一个房间的孟川来回走动着,心里焦灼。
他得想办法阻拦朗薄渊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