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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隐蔽验收的幽灵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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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冲刷着金鼎国际广场项目的地下室顶板,陆川的防水靴踩在积水里发出黏腻的声响。他握紧着工程检测尺,黄铜尺身上的反光照出混凝土墙面上蜿蜒的裂缝——那些裂缝像极了沈国昌钢笔划过验收单的墨迹。

    \"陆工,这边请。\"方丽娟的黑伞在施工电梯口撑开,伞骨内侧的金线星象图在应急灯下泛着幽光。她左手托着的验收资料还带着打印机余温,右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擦过陆川手背,留下冰凉的触感。

    负二层人防区的霉味混着新鲜水泥气息扑面而来。陆川的强光手电扫过剪力墙,光束停在某处钢筋裸露的节点——三根直径不足的螺纹钢正从保护层里探出头,像极了沈国昌公文包里那截断裂的试块。

    \"专家组的签字都齐了。\"方丽娟翻开验收记录,页脚粘着的茶叶梗将\"张建军\"的签名衬得模糊不清。陆川的指尖刚触到纸面,突然发现\"高级工程师\"的职称印章边缘泛着诡异的蓝光——那是未干透的印泥在紫外线下的反应。

    沈国昌的鳄鱼皮公文包突然从阴影里探出,青铜戒指敲击墙面的脆响惊飞了藏在钢筋笼里的蝙蝠。\"小陆,隐蔽验收讲究时效性。\"老人用钢笔尖挑起验收单,\"五方责任主l都到齐了,就差监理的签字。\"

    陆川的后背抵住冰冷的混凝土墙。他分明记得三天前的监理例会上,专家组组长张建军正在三亚参加学术会议。此刻验收单上的签字笔迹却与上周的会议记录如出一辙,连\"建\"字最后一捺的颤抖弧度都分毫不差。

    \"我想核对一下专家组的到场记录。\"陆川摸向胸前的验收记录仪,却发现电源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方丽娟的香水味突然浓郁起来,她俯身整理资料时,旗袍开衩处露出大腿上绑着的碎纸机遥控器。

    沈国昌的钢笔在验收单上画出完美的圆弧:\"施工单位连夜整改了钢筋间距,这是最新的隐蔽工程影像资料。\"他推过平板电脑,视频里的剪力墙钢筋横平竖直,可陆川分明看见镜头边缘有半截激光笔的红点一闪而过——那是黄大勇指挥绑扎作业的标志。

    地下室突然响起金属刮擦声。陆川循声望去,五个戴着安全帽的\"专家\"正背对镜头在验收单上签字,他们的劳保鞋干净得像是刚从商场货架取下来。当最后一人转身时,陆川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人胸牌上赫然印着三年前就已退休的质检员王德海的名字。

    \"行业惯例而已。\"沈国昌转动青铜戒指,戒面凸起的花纹在墙面上投下锚杆锁具的阴影,\"建设单位把监理费压到三折,难道真要我们喝西北风?\"

    方丽娟适时递上热茶,青花瓷杯底的普洱倒映着沈国昌镜片的冷光。陆川的拇指刚碰到杯沿,突然发现杯底粘着片未溶解的纸屑——那是带红章的整改通知单残片。

    暴雨声突然密集。陆川借口去查看降水井,却在消防通道撞见更触目惊心的画面——成箱的监理日志正被扔进食堂用的便携式烧炉里,方丽娟的碎纸机在角落里吞吐着原始记录。他摸出手机拍摄,闪光灯照亮碎纸片上\"钢筋位移超标\"的红头文件,以及文件下方那个用金色墨水伪造的专家签名。

    \"陆工,您的茶凉了。\"林雪的白衬衫突然从通风管后闪出,她左手握着加密对讲机,右手假意帮陆川整理安全帽。当她的发丝扫过陆川脸颊时,一股混合着海腥味的檀香钻入鼻腔——正是沈国昌公文包里那块问题试块的气息。

    沈国昌的鳄鱼皮鞋跟敲击声由远及近,公文包缝隙里露出半截钢丝绳。\"小陆,知道为什么让你选c吗?\"他的钢笔尖戳在验收单的监理签字栏,\"就像混凝土试块,太硬的容易碎。\"

    陆川的太阳穴又一次突突直跳,这不是沈国昌第一次对自已说这句话了,显然这是对自已表达不记,在职场上的朋友应该了解,当领导不止一次对你说通一句不怎么好听的话时,说明他已经在不加掩饰的表达对你的不记了。他想起入职时签的那份劳务合通,特殊墨水覆盖的附加条款正在脑海里浮现:监理人员对验收资料的完整性负全责。此刻焚烧炉里的青烟扭曲成父亲临终前的面容,那只攥着他的手仿佛正指向碎纸机里翻卷的真相。

    \"哗啦——\"

    暴雨冲开未封堵的预留洞口,浑浊的水流裹着个塑料文件袋涌进来。陆川眼疾手快捞起袋子,隔着防水膜看见里面正是三天前他亲手签发的整改通知单。通知单上的专家签字栏空白着,而此刻方丽娟手中的验收单上却赫然签着张建军的名字。

    沈国昌的青铜戒指突然重重磕在剪力墙上:\"方工,把最新版的监理日志拿给陆工看。\"方丽娟应声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映出她瞳孔里跳动的数据流。陆川眼睁睁看着云盘里的原始日志被替换成新版本,所有关于钢筋验收不合格的记录都变成了\"整改完毕符合要求\"。

    地下室外突然传来渣土车的轰鸣。赵铁柱的改装路虎碾过基坑边缘,刀疤强正用液压钳剪断监测点的反光片。陆川的手机突然震动,班级群弹出新消息:某项目监理因坚持原则遭遇车祸,在其内里衬衣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小块混凝土碎块,经检测发现含有的氯离子严重超标。

    \"年轻人,工地上较真会短命的。\"沈国昌将钢笔塞进陆川颤抖的手心,笔帽上的\"1988年度先进工作者\"字样在应急灯下泛着血色。那只钢笔仿佛有千钧重,笔尖触及纸面的瞬间,陆川听见承重墙裂缝扩展的\"咔嗒\"声。

    方丽娟的碎纸机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她整理验收资料时,大腿上的遥控器红灯闪烁,最新款的碎纸刀片正在吞噬最后一份真实记录。林雪手腕内侧的蛇形纹身从袖口探出头,青黑色的鳞片花纹与沈国昌公文包里问题试块的刻痕完美契合。

    当陆川终于签下名字时,暴雨正将地下室变成汪洋。沈国昌的鳄鱼皮公文包吞下验收单,包扣碰撞声像是塔吊钢丝绳的颤音。方丽娟的黑伞在雨中绽开,伞骨上的星象图将陆川的脸分割成阴阳两半。

    回到活动板房的陆川彻夜难眠。手机相册里偷拍的碎纸片正在自动加密,而云端备份的监理日志早已变成空白。凌晨三点,他摸黑返回地下室,在焚烧炉灰烬中找到半片未燃尽的纸角——那上面用隐形墨水写了串股票代码,因为高温灼热这才显现了出来,正是周国梁操纵的建材上市公司。

    暴雨停歇时,新的监理日志已经摆在沈国昌办公桌上。方丽娟的碎纸机飘出檀香味,林雪正在云端上传第43版电子档案。而陆川的工程检测尺上,不知何时多了道形似蛇信的划痕——那是昨夜在承重墙裂缝中发现的,刻痕里还残留着掺海砂的混凝土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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