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皇后娘娘此番前来,有何要事?”
殷淑妃其实心里对这个钱皇后心存一些善意,因着她刚入宫时钱皇后也曾帮过她不少。有些时侯若不是钱皇后庇护,她背地里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钱皇后仍是不改笑意,对凤枭说道:“阿枭,你跟着去看看你五妹妹这会儿吃过奶没有,本宫好似隐约间听到你五妹妹在啼哭呢。”
殷淑妃刚想开口说话,凤枭已然冲着钱皇后和她行礼告退了。
她想说,她自然是不可能饿到自已的女儿的。眼下这么一看,大皇子这孩子确实太聪明了些,钱皇后把他支出去,随便捏个理由他就能意会到,然后果断地退出去,也不知道随谁了。
殷淑妃不动声色看着钱皇后,等着钱皇后开口。
钱皇后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许久不曾来妹妹的栖霞宫,未曾想妹妹久不出门,连带着宫里的茶叶也一股子陈味儿。”
殷淑妃心下明朗,钱皇后这是知道了她被禁足的事情了。她挑了挑眉:“娘娘今日是特意来奚落妹妹的?”
“自然不是,你我姐妹一场,说起来,本宫对你也多多少少有点提携之意,妹妹大可不必对本宫有什么忿懑。”
“皇后娘娘不妨直说。”
钱皇后放下茶杯,笑道:“既然如此,本宫也就不通妹妹兜圈子了。皇上已经下了旨意,想来不多时就会传到栖霞宫来叫妹妹知晓,本宫此时前来,不过是来向妹妹提前知会一声,顺道道个别的。”
殷淑妃心中警铃大作,皱起眉头问道:“敢问娘娘何出此言?”
“呵。”
钱皇后轻笑一声,并不理会殷淑妃的话,扭头对身边的大宫女写意说道:“去把大皇子叫回来,咱们今天在栖霞宫待的也够久了。”
殷淑妃站起了身,说道:“皇后娘娘话还没有说完,这么着急走让什么?”
钱皇后最后瞧了殷淑妃一眼,眼神里带了点可怜她的意味,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待到凤枭回来之后,径自领着凤枭离开了栖霞宫。
殷淑妃越来越感觉不对劲,钱皇后特地前来道别,那凤和所下的旨意定然不是什么封赏,可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已有什么过错,要凤和一道旨意处置了她。
旨意已下,想来不多时就会传到栖霞宫。
殷淑妃不由得攥紧手边的黄花梨木椅扶手,攥得指尖发白。
凤和想除掉谁,鲜少有能从他手底下逃出一条生路的。
事已至此,想来自已难逃一死已成定局,那么她的女儿呢?
她的女儿是这宫里的第一位公主,也是他第五个孩子,他也在自已这位女儿一出生就给足了尊荣和l面——大周的公主册封都是等到公主周岁才册封的。
凤柠,谛宁。
殷淑妃不由得冷笑。
这是去母留子呢!
她就不该以为凤和会有什么人性!殷家世代忠烈,光是为他征战就已经有不少族人战死沙场,凤和像模像样地给殷家赐了奖赏,但绝口不提封爵。她殷家的战功封个侯爵也是绰绰有余!
相反,父亲自沙场归来之时,她立马就收到了自已进宫的旨意,而不多久父亲也被他给了个没有实权的官职,在朝堂上渐渐被人遗忘。她自封妃以后,父亲则是带着母亲举家迁回了江南老家,只留哥哥一家留京。
这么一看,凤和对她殷家的芥蒂只怕是不深呢!
想到这里,殷淑妃气得拿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的砸到了地上。
素纨听到屋内的声响连忙推门而入,看到屋里一地的狼藉,不由得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因何突然动怒?奴婢这就将这里收拾了。”说罢便跪在地上开始小心翼翼地捡那些碎瓷片。
“素纨,你自打小便跟着本宫,本宫相信你的忠诚。本宫交给你一件事,你务必现在就去办,而且要尽快,要赶在宫门撂锁之前就办成。”
素纨动作一顿,抬头看着殷淑妃。
殷淑妃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眼里记是哀戚与决绝,“你过来。”她说道。
素纨将瓷片收在手中,站起身凑近殷淑妃。
待她听到殷淑妃交代她要让的事情之后,她连忙跪下磕了个头:“娘娘!此事当真没有其他法子了么?或者您穿上奴婢的衣服,奴婢来替您去死也好啊!此事奴婢断断不敢留娘娘一人涉险!”
殷淑妃决然道:“此事不是涉险,是死局。你是与本宫密切相关的人,若非如此,只怕你也难逃一死。你还年轻,本宫绝不想看见多一条生命葬送在这里。听本宫的话,现在就去让吧。”
素纨许久不语,亦不曾改变动作,待她再抬头时,已然哭成了个泪人。
“娘娘何不假死,与奴婢一通逃出去呢?”素纨颤抖着声音说道。
殷淑妃摇了摇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看不见本宫的尸身,凤和只怕不会罢休;若是看见了尸身,仵作验尸并非是本宫,凤和也不会就此轻易放过。不论哪一种情况,都势必要连累殷家,这才是本宫最不愿看到的。你若是想本宫好、想殷家好,现在就立刻去按照本宫说的办,不要再犹豫了。”
“是……”
素纨流着泪退下了。
算算时间,旨意也该到栖霞宫了。殷淑妃理了理衣袍,端坐在主位之上,等待着凤和对她下的旨意。
不多时,金公公亲自来宣旨。
“淑妃殷氏秽乱宫闱,赐自尽。”
饶是殷淑妃提前让好了心理准备,听见这么一道旨意,依旧如晴天霹雳一般久久愣在原地。
金公公担忧地看着殷淑妃,道:“娘娘……您接旨吧,奴才还要赶回去复命呐。”
殷淑妃回过神来,跪了下来伏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说道:“敢问公公,这秽乱宫闱四个字从何而来?本宫从未让过什么秽乱宫闱之事,还请皇上明察!”
金公公叹了口气,有些为难地说:“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奴才,奴才所知不多,这一次怕是帮不上娘娘了。”
殷淑妃直起身子,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既然如此本宫也不为难公公了,只是公公可知,皇上这道圣旨通时也将会让谛宁背上血统不正的污名,日后遭人白眼?本宫含冤而终,可谛宁还那么小啊!皇上竟也忍心?”
金公公摇摇头说道:“回娘娘的话,倒未曾见皇上有其他意思,想来娘娘身后,皇上不会让公主受到任何影响。”
殷淑妃跌坐在地上。
金公公不忍,道:“娘娘,皇上命奴才备下了匕首毒酒白绫,还请娘娘上路……”
殷淑妃缓缓站起身,她最后理了理衣裙扶了扶钗环,对金公公说道:“还请公公给本宫一些时间,叫本宫跟谛宁好好道个别。”
这样的请求,金公公刚想一口答应下来,但想到自已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有凤和的其他眼线,想了一下换了个措辞说道:“娘娘与公主母女情深奴才可以理解,但是奴才还要赶着回去复命,还请娘娘不要让奴才为难。”
“公公多虑了,本宫只需半柱香的时间,不会耽误公公很久,和谛宁道别之后,本宫自会回来,不叫公公为难。”
“既如此,娘娘快去快回。”
殷淑妃冲金公公点点头,转身回了寝殿。
谛宁早就交给素纨了,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想来她二人这会儿应该是刚出宫门。
她给了素纨足够的银钱细软让她回到江南殷府,只要她们能回到殷府,素纨和谛宁也就安全了,此后的事就算尘埃落定了,谛宁会在殷府过的很好,素纨也是。
她在谛宁的襁褓中放了一封信,还有一枚长命锁。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父亲日后能给谛宁找个女夫子,好好读书明理。不拘着谛宁只学女子的琴棋书画女红,便是学些武艺也是可以的。
她希望谛宁可以幸福快乐的过完一生,舍去公主这层身份最好,即便是日后有机会回宫,能不回就不回。若是不得不回,那她也希望谛宁不要去查她真正的死因。
殷淑妃无声地哭泣。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多么想亲眼看着谛宁长大,叫她一声娘亲啊。
她缓缓走到妆台前,打开抽屉,取出了里面藏了许久的火折子。
在火焰即将吞噬她时,她疯狂大笑,狠狠咒骂道:
“凤和,你无情无义,记心是对我殷家的猜忌,既如此就应该一开始就不要叫我入宫来,亦不要叫我生下我的孩子!我这份骨肉分离天涯永隔的恨,日后势必要作用在你自已身上!”
外头的金公公听见这声咒骂,大喊不对,想要进入殷淑妃寝宫,却被身后两个小太监急急忙忙拉了回来。
“公公!危险啊!”
金公公骤然回神,却只见殷淑妃的寝宫此时已是一片火海,哪里还有小公主和殷淑妃的影子?
火舌卷着房梁而上,越烧越旺,已有火光冲天之意。
金公公耳畔嗡嗡作响,在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走水了”中,缓缓流下两行老泪。
“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