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就想，她一个人，那么晚，去梅园干什么呢。
身体又不好，天色那样晚，还下着雪。
都回到竹林苑了，还是没想明白，只好问月明，“你可知三小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月明正在打扫桌案，听小姐问，放下手中的掸子说，“奴婢以前听大夫人说，三小姐是老爷在外面的私生女，她娘刚生下她就去了，老太太舍不得，就抱了回来，养在身边。三小姐身子不好，平日里也就看书写字，其他倒也没听过。”
阿瑶还是觉得不对，一时也想不清楚，只好作罢。
曹府要设冬日宴，这几日大夫人带着府里丫鬟婆子，忙碌得脚不沾地。
阿瑶正愁没事干，德叔送来消息说，银剪刀已经答应了。
她立刻喜上眉梢，宴会还有三日，凭他的手艺，一件冬服应该不成问题。
就趁着府里人都在忙，无人监督，一个人去了荣记。
给李洛阳准备的药已经好了，德叔又将云锦递过去，“小小姐，要不，老奴陪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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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普通人眼里，丞相府是龙潭虎穴，德叔也是这样想。今日连宝宁都未跟着，德叔实在不放心。
阿瑶笑着拒绝，“你这腿伤好不容易才养好，就留在药铺坐镇，其他的，我来就好了。”
说完，人就进了轿子，转眼间就到了丞相府，
可守门的人说，李洛阳去宫里了，要晌午才回。
阿瑶懒得挪动，反正已经出来了，等着就是喽，她就抱着药和云锦坐在轿子里候着。
李洛阳回来的时候，守门的人说，“爷，上次来的那位小姐又来了。”
说完指了指轿子的方向。
来丞相府登门求拜的小姐很多，李洛阳还在想是哪家小姐，顺着方向望过去，发现是曹府的马车。
联想到这些天来曹用平的表现，他还以为是曹府大小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抬脚就要入府。就听见曹家二小姐的声音传过来，“丞相大人，我是曹襄啊。”
曹家二小姐，姓曹名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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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姑娘，为什么总喜欢这样做自我介绍。
李洛阳停脚，回首，玉树临风，笑着问，“今日不知是什么风，又将二小姐吹到爷面前。”
阿瑶知道他是故意的，也笑着回，“当然是丞相大人这股东风啊。”
从前在沈府，有外祖外祖母庇护，她与人贫嘴惯了，竟然忘了世人对李洛阳的评价。只端着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笑嘻嘻地打趣。
李洛阳也一楞，这丫头，端庄大方的外表下，原来也是调皮的。
今晨上朝，几个不怕死的人又揪着魏国公那个野鬼的事告状子。偏皇上自那日重病后神志不清，费了他好一番才压了下去。
李洛阳有些累，不想站在大门外同她贫嘴，又见她在外等着，冻得嘴唇发紫，就说，“以后有事告诉德叔就好，爷自会知晓。”
阿瑶却摇头，“民女还是亲自来丞相府好一些，多日未见丞相，不知为何，竟很是想念。”
这话，是她方才坐在轿子里想出来的。
在江南的时候，外祖母总是说，“我的小阿瑶啊，出落得这样美丽可爱，亭亭玉立，你若是改改这大大咧咧的脾气，再撒撒娇，这世上哪个男子不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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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就决定，偶尔对李洛阳撒撒娇，或许事情更好办些。
她那双大眼睛骨碌碌地打转，李洛阳清楚，这丫头又在胡诌。
说什么甚是想念，还不是又有所求。
看她怀里抱着药材和云锦，就知道肯定是奔着银剪刀来的，“银剪刀那里，爷已经打过招呼了，二小姐只管去就是。”
阿瑶退后两步，鞠躬行礼，“曹襄在此谢过丞相。”
她又睁着大眼睛，笑盈盈地看着李洛阳，“这是民女特意为丞相准备的药，还请丞相按时煎服，这样伤口才能好的快。”
李洛阳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有一瞬间的融化。
那点小伤，早好了，还劳她记挂着。
五年了，谢府被满门抄斩，距今已经五年了。从未有一个人，这样关心他。
阿瑶背对着日光，光芒有些刺眼，李洛阳眯着一双丹凤眼，垂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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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阿瑶将药包塞到他怀里，人才回过神来。
这时候，曹家二小姐，已经钻进轿子，哒哒地走了。
哒哒哒，李洛阳那颗冰冷尘封的心，也跟着滴滴答。
有了李洛阳的打点，阿瑶很顺利见到了银剪刀。
她跟着门童，一路小心，入门登阶，终于在一座竹坞前停下来。将云锦交给银剪刀的弟子，恭恭敬敬入内行礼请安问好。
一抬头，看见坐在上方那个人，不免怀疑。
这？银剪刀？京城第一裁缝？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
阿瑶好奇，他究竟是在哪里学的裁剪，年纪轻轻就出师了。
银剪刀，姓蔡名淮，字书意，江南四大才子之一，李洛阳多年密友。
李洛阳已经半月未到裁缝铺了，蔡书意好奇，他最近都在忙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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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了丞相的位子，成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仇也报了，福也享了，还有什么可忙的。
昨日听元夏说，今日有位小姐要来做衣裳，他就早早准备好候着。
他故意端着架子，看阿瑶怯怯地说明来意。
他就想问问眼前这姑娘，李洛阳从未求过人，为何今日破了例，还是为了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小丫头。
阿瑶哪知道这些，更是不知道号称“京城第一剪”与李洛阳的关系。
气氛有些尴尬，她说明来意，静静等坐着那人的回复。
蔡书意终于忍不住了，“你说你是曹府二小姐？姓曹名襄？”
阿瑶点头。
蔡书意不知道曹家阿瑶就是当年借住在沈家的曹襄，“我知道了，你且回去等消息。”
阿瑶算着时间，也就两天半了，她也只是听说过银剪刀的手艺，却从未见过，心里还是不敢相信，不确定两天半时间，他能不能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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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犹豫着，没动。
“放心，误不了你的冬日宴。”坐着那人冷冷地说。
他既然知道曹府的宴会，那定然也清楚款式搭配，阿瑶这才放下心来，再三感谢后离开。
回到曹府，正是用午膳时间。
阿瑶坐在饭桌前，宝宁和月明在一旁伺候，就问“宴会准备得如何？”
宝宁回，“大夫人统筹安排，莲姨娘负责节目表演，上午奴婢经过翠雪阁，里面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应该差不多了。”
阿瑶又叮嘱月明，没事时多关注下银月园的动态。
她还是很想知道，三妹妹整日都在忙些什么。
曹襄离开后，蔡书意立刻备轿去了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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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阳正在饮茶休息，元夏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
“文澜，你这小子，快说说，是不是看上曹家那个二小姐了。”他人刚到门外，就嚷嚷起来。
甚是聒噪。
李洛阳皱眉。
蔡书意看见元夏端着个破碗，凑过去闻，“这什么啊，苦成这样。”
李洛阳嘴角微微勾起，他想起曹襄的那句叮嘱，“良药苦口利于病，一定要都喝完啊。”
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蔡书意觉得不正常。
李洛阳很不正常，他竟然会笑，还肯喝这样苦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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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阳问他，“你不留在裁缝铺做衣服，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我问你，那个曹府二小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蔡书意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今天一定要搞清楚。
“一个鱼饵而已，也值得你着急忙慌成这样，失了分寸体统。”李洛阳嘲笑他。
蔡书意不信，鱼饵？我跟你同生共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你对哪个鱼饵如此用心。
可李洛阳死活不承认，他又要回去做衣服，只得闷着离开。
蔡家大少爷同爷的关系，丞相府的人都清楚。待人走后，元夏笑着说，“蔡大少爷还是同从前一样，潇洒快意，有什么就说，不藏着掖着。”
李洛阳凝神，当年谢家满门被斩，他仓皇逃难，昔日亲朋旧友避之不及。唯蔡淮暗里救济，劝他隐忍。这些年，早已是生死之交。
蔡书意原是江南白云山上一闲客，每日过着裁剪野鹤的生活。几年前听说他改名换姓，投靠到李国辅门下，知他心意，不放心，从江南千里迢迢赶来，在这繁华的长安城，辟下一方静园，就为了能时常一同喝酒解闷，助他一臂之力。
李洛阳常想，这一生，得书意足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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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能寻到五年前破庙中的那个小姑娘，许她荣华富贵，保她一生平安，报当年救命之恩，此生便是无憾。
他看着朱漆檀木桌上放着的大红请柬，曹用平送来的。
说是要设宴款待京中同僚，恭请丞相大驾光临。
吃喝玩乐的聚会，李洛阳没有任何兴趣。
他还是无比想念，从前春日，在江南沈府亭阁楼台中，好友，吟诗唱曲，推杯换盏。
他突然又想到曹家二小姐的那张脸，她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丞相大人帮忙，民女就送丞相大人一个大礼。”
李洛阳清楚，那丫头有钱。沈百万家财万贯，随便给她留一些，也足够她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他倒是很好奇，这个总是喜欢夸下海口的小姑娘，到底准备了什么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