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С˵ > 灵儿的爱 > 第七章 公主情劫
    暮春的兴庆宫飘着樱花,李明珠盯着铜镜里的鎏金头饰,忽然抓起孔雀石簪子砸向妆台。珊瑚珠串散落在地,映着她通红的眼眶——昨日在曲江池,她亲眼看见灵儿替玄铮包扎颈间剑伤,那丫头的指尖在他锁骨处的朱砂痣上停留了三息,而玄铮竟未避开。

    “公主何必跟个侍女置气?”贴身女官捧着回纥使团的婚书进来,绢帛上的狼首纹刺得她眼花,“回纥王子说,若您肯嫁,便退兵三百里……”话未说完,案头的琉璃灯突然被扫落在地,灯油溅在婚书上,将“和亲”二字烧出焦黑的洞。

    子时三刻,侯府西墙传来瓦片轻响。裴玄铮正在书房比对赤焰令与璇玑图,忽觉窗外有人影晃动,袖中银鞭刚要甩出,却见墙头立着个戴斗笠的身影,腰间垂着的金步摇穗子,正是今日宫中赏赐的式样。

    “李明珠,你疯了?”他认出那枚嵌东珠的步摇,看着对方正用匕首撬窗,衣摆已被墙头的碎瓦划破。月光下,她转头时眼底闪过倔强:“我偏要看看,你把灵儿送的蜀锦藏在哪儿!”话音未落,脚下一滑,整个人跌进院内,肩头却被巡夜侍卫的箭矢擦过。

    玄铮冲过去抱住她,温热的血染红他月白中衣。明珠伏在他胸前喘息,闻到熟悉的沉水香,忽然想起十岁那年,他也是这样抱着受伤的自已跑向太医院,那时她还以为,这双手会永远为她而暖。“疼……”她咬住唇,指尖却悄悄摸向他颈间的玉佩——那是她今晚冒死来偷的东西,赤焰军秘钥,也是他心属灵儿的证物。

    太医院的铜炉烧得通红,张院正对着明珠肩头的箭伤直叹气:“公主这是何苦,回纥的箭镞淬了胡麻毒,若再深半寸……”话未说完,明珠已将脸埋进锦被,盯着玄铮被血浸透的中衣发呆。他转身时,领口滑开,露出内侧绣着的极小“灵”字——用的是赤焰红的丝线,与灵儿腕间的红痣通色。

    “奴婢来换世子的衣裳。”灵儿捧着热水进来,指尖在看见“灵”字时猛地收紧。那是玄铮十三岁时,她偷偷绣在他中衣上的,原以为被他发现后会拆掉,却不想竟留了五年。血渍渗过绣线,将“灵”字染得更深,像朵开在苍白底色上的赤焰花。

    后半夜,灵儿在浣衣房搓洗那袭血衣,月光透过雕花窗,照见领口处的并蒂莲纹——与玄铮母亲绣的一模一样,只是每片花瓣的尖端,都多了根极细的银线,组成个小小的“明”字。她忽然想起,七日前替他补袖口时,他曾说“母亲绣的并蒂莲,总比别人多片花瓣”,原来那多出的,是他为她藏起的心意。

    “灵儿,别洗了。”玄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披着外袍,手中握着她遗落的银铃,“明日还要陪公主试穿嫁衣。”他的指尖划过她腕间红痣,那里因搓洗血衣而泛红,“你可知,她为何非要偷那枚玉佩?”

    灵儿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水盆底沉着片樱花,像极了明珠今日砸妆台时落下的泪:“公主以为,世子的玉佩与奴婢的合璧,是因……”她忽然咬住唇,不敢说下去。玄铮却叹了口气,将银铃重新系在她腕上:“十二年前在破庙,我分给两个乞儿胡饼,一个是昭临,一个是你。那时我便知道,母亲让我护着的,不只是玉佩,还有你。”

    更鼓敲过四更,明珠在寝殿辗转难眠。她摸着藏在枕下的半枚玉佩,那是从玄铮颈间扯下来的,边缘还带着他的l温。玉佩内侧刻着极小的“灵”字,与他中衣上的绣字相通,却独独没有她的名字。泪水忽然涌出,她想起三年前在御花园,他替她挡住刺客的刀锋,那时她以为,自已会是他心中的唯一,却不想,早在她遇见他之前,便已有个叫“灵儿”的丫头,刻进了他的骨血。

    “公主,该梳妆了。”灵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明珠擦干眼泪,望着镜中贴好花钿的自已,忽然冷笑——既然玄铮心属灵儿,她便偏要让这和亲公主,用回纥的铁骑,踏碎这长安城的情劫。只是她没看见,灵儿转身时,袖中滑落的,正是她从玄铮中衣上剪下的“灵”字绣片,边角还留着他的血渍。

    晨雾中的侯府,玄铮望着案头缺失的玉佩,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宫灯碎裂的声音。灵儿匆匆赶来,腕间银铃少了两枚,眼中带着惊恐:“世子,公主……公主说,她要带着赤焰令出嫁,让回纥王用它打开玉门关……”话未说完,前庭已传来马蹄声,是五皇子的仪仗,来接“和亲公主”入宫。

    玄铮握紧手中的赤焰令残片,忽然想起昭临昨日的密信:“若明珠嫁回纥,我便借道陇右,让吐蕃与回纥在赤焰沙开战。”他望着灵儿腕间被扯断的银铃,终于明白,这场和亲,从来不是公主的情劫,而是昭临布下的死局——用明珠的刁蛮任性让饵,引他踏入玉门关的陷阱,而他,必须在黎明前,让出那个可能让她恨他终生的决定。

    庭院里,樱花纷纷扬扬落下,像极了十二年前雪夜的碎玉。玄铮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曾说:“感情是最锋利的刀,既能伤人,亦能护已。”此刻,他望着灵儿替明珠准备的嫁衣,终于知道,有些真相,必须用谎言来守护,就像他藏起中衣上的“灵”字,就像灵儿隐瞒自已的赤焰血脉,就像明珠,永远不会知道,她偷走的那枚玉佩,内侧还刻着半朵未绣完的并蒂莲——那是他准备在她及笄时,亲手送给她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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