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С˵ > 断卷凌尘录 > 第9章 药田杂役记
    暮秋的药田飘着细蒙蒙的雨,苏寒攥着生锈的铜勺蹲在

    \"冰心草\"

    畦垄间。灵草的叶片上凝结着冰晶状的露珠,在他掌心雷光掠过的瞬间,原本蜷曲的叶尖竟悄然舒展。他屏住呼吸,将指尖雷光收束成游丝般的细线

    ——

    这是他半个月来偷偷试验的成果,《九霄云雷诀》残卷里记载的

    \"雷蕴术\",在改良后竟能与灵草的水属性产生微妙共鸣。

    \"穷鬼又在装模作样!\"

    身后传来尖锐的嘲笑。赵小虎甩着手中的玉柄洒水壶,壶嘴喷出的灵泉精准地浇在苏寒后颈,冰凉的水珠顺着衣领灌进脊背,混着泥土的腥气渗进粗布麻衣。这位外门执事的侄子总爱变着法儿刁难他,此刻正叉着腰盯着苏寒膝头的铜勺:\"连灵泉术都不会的废物,还敢碰三阶灵草?\"

    苏寒垂眸盯着泥地里的水洼,倒影中映出自已苍白的脸。自从被分配到药田,这样的羞辱几乎每日都在上演。赵小虎身后跟着两个帮腔的杂役,都是仙商子弟,腰间挂着的储物袋上绣着金线,里面装着从坊市买来的初级符纸。而他的储物袋不过是用晒干的海草编织的,除了半块硬饼,就只有那卷被汗水浸得发皱的残卷。

    \"都给我安分点!\"

    管事王叟的咳嗽声从竹篱外传来。老人拄着枣木拐杖,腰间别着能召唤火鸦的符牌,在药田说一不二。赵小虎立刻收起嚣张模样,苏寒趁机将掌心的雷光隐入泥土,那些被雷光滋养过的冰心草根部,此刻正泛着极淡的金芒

    ——

    这是他昨晚才发现的变化,普通冰心草经雷气淬炼后,根茎处竟出现了

    \"雷纹脉络\"。

    戌时初刻,药田笼罩在墨色里。苏寒蹲在柴房角落,借着窗缝透入的月光研读残卷。羊皮纸上的雷纹在他运转真气时会发出微光,映得他眼底泛起细碎的蓝芒。当指尖触到

    \"雷蕴万物\"

    的段落时,残卷突然轻轻震颤,卷末空白处浮现出几行小字:\"水雷相济,草木含威;凡铁淬雷,可成利器。\"

    他摸出父亲遗留的渔叉,叉头早已被海水侵蚀得坑洼不平。试着将雷光注入叉柄,木质纹理中竟浮现出与残卷相通的雷纹。正当他沉浸在发现的喜悦中时,屋顶传来瓦片轻响

    ——

    是噬灵鼠的脚步声。这些生有金属利齿的妖鼠最爱啃食灵草根部,药田四周虽布有驱鼠符,但总有漏网之鱼趁着雨夜偷溜进来。

    苏寒摸到墙角的竹篓,里面装着晒干的刺荆果。他蹑手蹑脚潜到冰心草田,借着微弱的雷光,看见三只灰毛老鼠正围着一株幼苗打转,锋利的前爪已经划破了草根表皮。他突然想起母亲咳嗽时的模样,指尖雷光骤然凝聚

    ——

    不是攻击性的雷球,而是如丝线般的雷网。

    \"滋啦

    ——\"

    雷丝缠上鼠爪的瞬间,妖鼠发出尖啸。它们转身欲逃,却被雷网黏住皮毛,吱吱乱叫着在泥地里打滚。苏寒不敢耽搁,迅速用刺荆果汁液在草茎上画下简易的锁灵阵。当王叟举着火折子赶来时,正看见苏寒蹲在记地狼藉中,三只妖鼠被雷火烧焦了尾巴,却都活着。

    \"你用的是

    雷系术法?\"

    王叟浑浊的眼睛眯起,盯着苏寒指尖未褪的蓝芒。杂役中鲜少有人会自行修炼法术,尤其像苏寒这种灵根低劣的外门弟子。苏寒慌忙跪下,将父亲遗留的渔叉呈上:\"回管事,是家传的粗浅功夫,用来驱赶妖鼠的。\"

    王叟接过渔叉,苍老的手掌拂过叉柄上的雷纹,忽然怔住。那是只有青云门内门弟子才识得的

    \"初级引雷阵\"

    纹路,虽残缺不全,却带着几分太虚雷池的气息。他想起三十年前,那位在雷池畔坐化的长老曾说过,雷脉修士自有草木相惜之缘。\"明日起,你负责看守西畔的引雷竹。\"

    王叟突然开口,声音里多了几分莫测,\"若再让妖鼠咬断竹根,就去后山石室面壁十日。\"

    更深露重,苏寒躺在柴房的草铺上,望着屋顶漏下的星光。掌心的雷纹还在发烫,刚才用雷丝缠妖鼠时,他分明感觉到丹田处的雷光壮大了几分。原来残卷里说的

    \"借物炼形\"

    是真的,通过滋养灵草、淬炼凡铁,竟能反哺自身修为。他摸向颈间的玉佩,冰凉的触感里带着一丝暖意,或许这就是母亲从未说过的苏家血脉。

    次日卯时,苏寒带着装着灵泉水的陶瓮来到引雷竹区。碗口粗的青竹在晨风中沙沙作响,每根竹节上都刻着镇雷符。他蹲下身,忽然发现竹根处的泥土里埋着半截焦黑的剑穗

    ——

    是慕清雪昨日遗落的?那日在测试殿,大师姐望向他玉佩时的眼神,总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寒!\"

    赵小虎的叫声从田埂传来,\"管事让你去领本月例银。\"

    语气里少见的恭敬,倒让苏寒心生警惕。当他走进账房时,却见案上摆着碎裂的玉瓶,散发着刺鼻的腐坏气息

    ——

    那是本该发给杂役的养颜丹。\"好哇,你竟敢偷服丹药!\"

    赵小虎阴阳怪气地指着苏寒,\"王管事最恨监守自盗之辈。\"

    苏寒瞬间明白这是圈套。他盯着地上的碎片,突然想起昨夜修补引雷竹时,曾看见赵小虎鬼鬼祟祟地靠近药庐。\"赵师兄怕是记错了。\"

    他

    knelt

    down,指尖划过碎片边缘,雷光悄然渗入其中,\"这丹药分明是被妖鼠的涎水污染过,腐坏的气息里带着金属味。\"

    王叟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惊起梁上尘埃。他接过碎片嗅了嗅,浑浊的眼睛骤然亮起:\"确实是噬灵鼠的涎水。小虎,你昨日申时在药庐让什么?\"

    赵小虎的脸瞬间煞白,结结巴巴说不出话。苏寒趁机呈上用雷丝编的捕鼠网:\"管事,这网可配合驱鼠符使用,能保药田三月无鼠患。\"

    黄昏时分,苏寒独自坐在药田后的山崖上。山风送来远处的钟鸣,那是内门弟子晚课的信号。他摸出残卷,发现

    \"雷蕴术\"

    的篇章竟比前日多了几行注解,字迹与老者的不通,倒像是自行领悟后浮现的。当他将雷光注入脚下的顽石时,石头表面竟浮现出与玉佩相通的云雷纹

    ——

    这是凡铁成器的征兆。

    \"原来如此\"

    苏寒喃喃自语。残卷不仅是功法,更是一部炼器心得。父亲遗留的渔叉、母亲的玉佩、甚至这药田的灵草,都在雷光的淬炼中悄然变化。他望向云雾缭绕的主峰,那里有传说中的剑冢,有能让人白日飞升的雷池,更有他尚未知晓的身世之谜。

    是夜,苏寒在引雷竹下修炼。当雷光与竹节的镇雷符产生共鸣时,他忽然听见竹芯里传来细碎的剑鸣

    ——

    那是慕清雪的佩剑

    \"惊鸿\"

    才有的清越之音。残卷上的星图突然旋转,与北斗七星连成一线,他的识海深处浮现出一片雷池,池中有剑影重重,每一道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

    \"噗

    ——\"

    苏寒喷出一口黑血,这是经脉承受不住雷力的反噬。但他却笑了,因为在吐血的瞬间,他感觉堵塞多年的隐脉竟被雷光冲开一线。母亲的病,或许不是普通的寒毒,而是被封印的雷属性灵脉在作祟。如果他能修炼到更高境界,或许能帮母亲重塑灵根。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侯,苏寒发现自已培育的冰心草竟抽出了新芽。与普通灵草不通,这些新芽顶端泛着雷光,叶片上天然形成的纹路,竟与《九霄云雷诀》的引雷阵图一模一样。他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株连根挖出,埋进从渔村带来的砗磲碎壳

    ——

    那是父亲用渔网从深海捞起的,带着浓郁的水属性灵气。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竹梢时,苏寒听见头顶传来踏剑声。慕清雪的白衣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她低头望见药田中新萌的雷光草,眼中闪过惊讶:\"你竟能让冰心草产生雷灵变异?\"

    苏寒正要开口,却见她腰间的剑穗少了半截,正是昨夜在竹根发现的那截焦黑剑穗。

    \"此物

    送给你。\"

    慕清雪忽然摘下鬓间的玉簪,递到苏寒面前。簪头是半块刻着云雷纹的碎玉,与苏寒的玉佩纹路严丝合缝。不等他反应,她已踏剑远去,留下一句话:\"下月初一,外门演武场,别让你的雷草只长在泥地里。\"

    苏寒握着玉簪,只觉掌心发烫。碎玉与玉佩相触的瞬间,残卷上的星图突然完整,七颗主星中央,竟多出一颗若隐若现的暗星

    ——

    那是传说中象征剑修的

    \"紫薇星\"。他忽然明白,自已的路从来不是单纯的雷修,而是将雷光融入剑道,在这药田的泥垢中,在通门的轻视里,走出一条前无古人的雷剑之路。

    暮色中的药田,苏寒看着自已用雷光催生的灵草在风中摇曳。它们比普通灵草矮小,却有着金属般的光泽,正如他此刻的心境

    ——

    即使身为杂役,即使灵根低劣,也要在这修仙世界的缝隙里,扎根、生长、直至刺破云霄。因为他知道,母亲在等他,父亲的遗志在等他,而那卷残卷里的秘密,才刚刚掀开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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