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云一怔:这般言语,真的能出自于二皇子口中吗?先前那位曾在奉天殿与陛下据理力争、甚至公开主张更换太子的人又是谁呢?
徐妙云再次试探性询问道:“也就是说,你接受前去云南就藩了?”
朱高煦轻轻一笑,“既然儿子特意带朱瞻壑来给皇奶奶您告别的,还不明摆着么吗?父皇要求三天内启程前去就藩,儿子哪敢抗旨啊。”
他慢悠悠地道出一句,“太子之位,早就没指望上。
若还赖在应天,不是自己打脸是什么?”
听着这话从一向急躁莽撞的老二口中冒出,徐妙云满眼尽是对孩子性格突变的惊愕之感。
莫非,朝堂之上的那场冲突之后,他真像变了个人?那么哪个才是真正的老二?
还是他从前的那份冲动只是一场伪装罢了?
徐妙云试探了一句:“你该不会,心里还在怨恨你的父皇吧?”
朱高煦答话:“儿子怎敢!”
“他既是父皇,更是帝王。”
他略嘲弄一哼,继续说,“再说,反正这儿也并无多少人真心待见我。”
“放肆!娘又何时冷落过你!”
听到这里,徐妙云忍不住开口叱责。
朱高煦赶紧补救说,“娘除外。
这不也是因为儿子放心不下娘亲吗?所以特意带上儿子的孙子来看望一下娘啊。
世上其他人都可不顾,唯独对娘,总是不舍得呀。”
他叹一口气,又继续说,“儿子离开京师后,以后就不能在您身旁尽孝了。
恰好前几天儿子无意间获得了一块玉佩。
这些年来,这玉佩常伴儿臣左右,奇妙之处在于,这它似乎有提神醒脑的功能,不论有多疲劳,只要有这玉配相伴,整个人都觉得精神无比,不知疲倦。”
随后,朱高煦从怀里取出了这块白玉,递到了徐妙云手上。
“此去未知何日相见,希望这玉佩能代替儿臣陪着母后。”
望着手中的雕工精致的白玉,徐妙云不由感动至深——毕竟他是她亲生的儿子,哪怕他平日行为顽劣了些许,可是这孝道从未有过缺憾!
于是好奇问道:“这玉佩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灵验吗?”
徐妙云一面接过一边细致端详,还忍不住追问。
朱高煦则回应,“母亲自用便是,是否管用一试便知。”
朱高煦微笑着提醒道。
徐妙云顿时察觉到,一股清凉之意从那玉佩中弥漫开来,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迅速扩散至全身。
那种感觉仿佛沐浴在暖风中,让她不禁精神焕发!
徐妙云愣愣地注视着手中的玉佩,没想仅仅接触片刻就体会到如此惊人的效果,这可是她一生中头一遭的经历!
“觉得如何?母亲满意否?”
“以后我若不在,您要记得随身佩戴这玉佩,保证每日心情舒畅,无病无灾。”
看到徐妙云的反应,朱高煦便明白她已察觉这玉佩的奇妙之处!
“这玉佩这般珍贵,还是留着你自己佩戴吧,为娘实在不该收!”
原以为朱高煦只是夸大事实,留个念想罢了。
如今真正体会其特殊功效后,徐妙云反觉此物更适于朱高煦使用!
“事实上,在我这儿这样的玉佩不只一件。
您看壑儿那小子脖子上挂的那块,同样也是这宝贝!”
朱高煦毫不在意地挥手答道。
旁侧的朱瞻壑亦将自己的护身玉佩取下展示。
这是自他呱呱坠地时,就被父亲朱高煦亲自挂上的护身符!
“既是这样,那为娘便收下了。”
“有你这一片孝心,为娘深表谢意!”
见朱瞻壑所佩戴之物确与自己的相似,徐妙云稍作思忖后,终究点头接受了。
“这就对啦!”
“但是记住千万不要将这玉佩借给他人啊。”
“这是儿子给您专用的礼品!”
朱高煦面色正经地叮嘱道。
“明白了,就是你爹也别想拿去!”
徐妙云略显无奈地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过后,父子两人走出了坤宁宫。
“高煦啊,那玉佩到底为何物?”
朱元璋在心中向朱高煦问道。
“乃是由孙儿炼制而成的护身法器,不仅可以让人精神振奋,并且还能免除百病困扰,在危急时刻更可护主避险!不过赐予母亲的这块,仅能维效两年时光。”
朱高煦随意解释道。
“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
“为何只能坚持两年呢?”
“壑儿身上戴的又能持续多久?”
朱元璋颇为惊讶之余连声追问。
“因这类护身玉佩需以炁维持其中微阵运转,两年过后能量耗尽,则失去效用!”
“壑儿那边情况类似,但当他能量耗尽,我能随时给他注入新的力量!”
朱高煦进一步阐明缘由。
朱元璋听了,心中竟有些莫名的感觉:恐怕朱高煦给徐妙云这玉佩的目的并非单纯尽孝那么简单!
毕竟他心中知晓母亲徐妙云将在永乐五年仙逝。
所以赐给她的这枚护身玉佩,实际上也只是预先种下一颗伏笔罢了。
等待将来糊涂的父亲来主动相求自己!
告别坤宁宫之后,朱高煦径直带着朱瞻壑回到了府邸,并没有再去见四哥朱棣或是其他任何人。
傍晚日薄西山之际,一队军骑突然现身于朱高煦府邸门口。
带队的乃三名青年武者,皆身穿重铠、气势凛然。
没一会儿,朱高煦出现在门前。
“标下秦征(张巍、冯骁),参见汉王殿下!”
看见朱高煦现身,三位青年轻呵斥坐骑停下,迅疾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向朱高煦行礼道。
“竟然是你们三人……这么说来本王新任命的三位护卫统领便是你们?”
朱高煦一眼便辨明了那三个人的身分,他们曾是自己手下的将领,在靖难之役中始终随他左右。
那时他们仅是旗官,但战后便已升至校尉。
朱高煦原以为父亲朱棣会随便派几个校尉来应付他,甚至派些人监视他,却没想到派遣来的竟是这三位昔日旧将。
「殿下说得没错!」「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殿下的人了!」秦征三人听到,面露激动之色。
如今他们的身份和地位都源自与朱高煦在战场上共同拼杀得来,现又能回归朱高煦麾下任职,自然心向往之。
「很好,皇上总共给本王安排了多少护卫兵马?」
朱高煦点头表示满意,心想老爷子这次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一卫五千人,总计一万五千人!」
秦征立刻答道。
「人数倒不少,这应已达到满员了吧?」朱高煦说道:「本王打算明日就出发前往封地,你们各自回营准备去吧!」「其他的事务等本王抵达封地后自会告诉你们,暂时不谈往昔之事了!」没有多余废话,对于这三千护卫的分配,朱高煦很是满意,并迅速开始部署。
「标下遵命!」
三人齐声响应,再翻身上马,率队离城而去。
大队人马不会留在城内,都在城外的校场军营之中等候,等朱高煦动身时,便可在城外汇合并启程。
「父皇给你三天启程前往封地的时间,你明天就想走了?」
「就这么干脆?」朱元璋的声音再次传来。
「既然人都催着赶我出门,我总不能还赖着不走吧?」朱高煦淡笑道:「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何区别呢?」
事实上朱元璋只是未料到朱高煦竟这般果断。
「混帐,带着咱孙子进宫见皇后这事你是怎么说的?」听闻黄俨汇报说朱高煦已经带朱瞻壑见过了徐妙云,朱棣不由皱眉。
「是,说是要跟皇后娘娘辞行,没多久就又离开了!」黄俨赶紧解释:「二皇子看起来是真准备前往封地了!」「逆子!进宫都不记得来见我一面!」朱棣脸色顿时阴沉无比。
「驾临坤宁宫,咱倒要看看这小子是怎么向他娘辞行的!」朱棣冷笑一声,准备亲自去找徐妙云。
对于朱高煦即将前往云南就藩一事感到最开心的莫过于朱高炽一家。
自从早上封朱高煦为王,并诏令其前往云南就藩之后,张氏的面容便始终笑容不减。
朱高炽身为太子,而朱瞻基也将会是未来的太子,他们是张氏的命根子!
至于朱高煦与朱高燧,这两个一直觊觎太子之位的小叔,张氏对他们自然是极为反感,只盼着他们走得越远越好!可对朱棣与徐妙云而言,送孩子离开心里必定充满不舍之情,矛盾的心情可想而知。
当朱高煦携子朱瞻壑探望徐妙云后,虽然徐妙云当时神色如常,但待这父子离去,她的眼眶却悄然泛红。
随后,她细心地将朱高煦送她的那块玉佩挂于颈间,而后静静坐在窗边,回忆起昔日子女年幼时的点滴时光。
“皇上驾到——”
就在此刻,一声洪亮通报打破了她的思绪。
徐妙云连忙起身相迎:“陛下,您为何在大白天来臣妾这儿?”
“难道朕就不能来么?难不成朝政还得一直牵挂着?”
朱棣大步迈进,语气略显不悦。
徐妙云心中纳罕,问道:“听说二皇子带着孙子前来向您辞别了?”
朱棣听罢,脸色稍沉,声音冰冷:“哦,他来见你倒是忙得很啊!怎么就忘了还有个当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