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唐王朱聿键却双眉紧锁,目光忧愁地望向城外。
“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啊。”他轻声说道。
而朱审烜却不以为然,“城里地方不够了吧。”
接着他又笑道:“我们朱家的人各个都有福气,要是太祖爷看到如今子孙如此繁盛,怕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呢。”
他顿了顿,“哦,对,中间挖的大坑,我想是用来做池塘的吧。
我就喜欢在池塘边听戏,否则都吃不下饭呢。”
各藩中,
城外确实正在大规模施工建设。
平常很少能看到施工现场的这些藩王们,都觉得场面相当浩大。
然而唐王朱聿键的心思完全没放在这里。
那些在外面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在修建行宫。
那中央挖开的地方,也不像是在造池塘。
更像是……一座大营的模样!
这时,在齐化门城楼上的众多藩王正眺望着外面的这个所谓\"工地”时,
两名小太监急忙赶了过来,向着众人施礼道
\"各殿下,陛下有旨,明日将于郊外祭天告慰祖先,请各位准备衮服提前安排好。”
朱审烜听了皱着眉悄声问,
\"公公可知道,这一路花销以及各家藩名之事”
依照朱元璋立下的规矩,
自宗室起名字那天起就按月领取俸禄。
不过随着宗室人口的增加,这一制度渐渐失衡。
因太祖并未明确限定多大的时候才需起名字。
所以从万历朝开始,宗人府就开始拖延宗室成员的起名工作。
结果一些偏旁系子弟终身都没得到姓名资格。
各藩的俸银通常由王府亲王领取,
然后再根据亲王意愿分发给子嗣。
若是此时为诸位子孙都起名,
朱审烜的每月饷钱起码能加倍!
这小太监并无隐瞒,
笑着答道,“陛下倒没提及路上费用。”
又补充到,
\"不过名字这事快有了。
礼部最近都在为藩王们的子女命名,祭祀结束后正式颁发。”
听完此话,朱审烜不禁心中惊愕。
与将来每月增添的那么多份量相比,
这点旅途花销实在不值一提!
得知这个消息后,在场的三十余位藩王立刻笑逐颜开。
”本王替子嗣谢过陛下!”一人欢喜言道。
“算了,算了吧!我们好久未行大典了,赶紧去礼部演练一遍仪式,莫在陛下前丢丑了!”
这时候他们才想到,
别说忘了祭祀礼仪流程,大部分人根本头一回出京师。
对仪式一无所知。
次日清晨,
整个京城九座城门火炮齐鸣。
在震天价的炮声里,“朙\"字战旗猎猎飘扬于风中。
而在祈年殿周围插满了代表朱由检及三十座藩王的大旗下。
穿着黄帝冕服,带着十二流金冠的朱由检走在最前,身后则紧紧跟随着三十位身穿蟒袍、带着九旒冕冠且年纪各异的藩王。
按照仪轨三跪九叩后,
朱由检读毕祝文将其亲自掷入火焰燃烧的坛中。
脑海间浮现起朱元璋的面容,
深深吸入一口气低声祷告,
“祖爷爷,子孙不肖这一切都是为了明朝基业,万望见恕…”
待仪式结束,
朱由检亲自高声吩咐:
“呈递玉牒!\"
随之,王承恩挺身上前宣布名单。
经过礼部官员用心裁剪的名字卡片逐一交予宗室子孙手中。
这是朱由检能够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宣读出来,晋王朱审烜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这不是寻常百姓家的那种普通名单,而是与金银财宝直接挂钩的册子啊!
就在这群藩王纷纷表示感恩戴德之际,朱由检却忽然站起,面向台下三十余位亲王朗声道:
“《皇明祖训》有言:太祖分封诸藩,其用意所指,在于护卫我朱家江山,维系我朱家天下!”
“如今强敌犯边,辽东血流成河,朕虽然不才,但即位多年,心怀振兴之志。
今日宣布:将组建宗室子弟军十万,出关讨伐蛮寇!”
“从今日起,所有适龄朱姓子孙皆编入京营羽林卫系统,以此保我家天下万代长存!”
话音刚落,整个天坛仿佛一瞬间掉进了冰窖里一般冷清肃然。
众藩王一个个瞪大了双眼,惊愕得连鸡蛋都可以塞进去。
朱审烜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朱由检:“这、这……哪里有过这样的先例?自古以来,从未听过要将宗室送上前线之事啊!”
他语带惶恐,“这违背了祖制啊……陛下您三思。”
然而朱由检的眼神坚定而凌厉,冷冷道:“祖制也是人定下的!今日便改出新例来!从此之后,朱氏子孙当共同承担保家卫国的责任!”
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大明的历史,由我开篇重写!今日便是新的开端!”
听到这一席话,朱审烜还想反驳几句,却见旁边侍立的锦衣卫已经握紧了腰间的绣春刀。
他感受到骆养性手中钢刀冰冷的锋芒刺进自己的脊背,慌忙低头道:“臣……遵旨。”
无论如何,身为晋王的朱审烜内心多少有些侥幸——即使所有朱家子孙都被逼上战场训练成兵,轮得到他亲自冒险吗?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他所愿。
底下的那些宗室子弟听了刚才天坛上的谕旨后,立刻乱成了一团。
有人喊叫着说不要这份荣光,请让立即回去继续当个富贵王爷;有人哭啼不止求伯父祖宗救自己一条生路;更有甚者直接声明弃姓朱、永世不做这个皇子后代……
场面顿时失控。
喧嚣中夹杂着恐惧与愤懑的声音直传入天际。
站在祭坛之上闭目的朱由检,缓缓地睁开眼睛,面色越发沉重。
他知道无论如何选择都是艰难的,可这就是现实——毕竟这些人,全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哪。
宗室子弟很快也明白过来:反抗是没有出路的。
于是很快一些激进分子就开始行动起来,有人大胆地试图夺下身边的锦衣卫佩刀,还有人竟真的拿到了武器并将刀刃架在了自己的颈前,朝众人高声吼叫:“我们是太祖爷留下来的血脉!谁敢对我们不利?皇帝陛下不准我们归去家乡封地,那我们就只能强行杀回去了,就算是死,也必须留在属于我们的封地!”
这句狂妄的话引起了周围一片骚动。
更多的人开始蠢蠢欲动,试图模仿这一举动抢刀护命。
就在局势越发紧张的时候,一骑飞驰而至。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间一声尖锐的金属划空声响过,一抹寒芒映入所有人眼中。
紧接着是一片炽热的血迹喷薄而出,瞬间浸染了整个祭祀广场。
原本闹哄哄的宗室成员和随从瞬间噤若寒蝉,安静得像冬夜里的墓园。
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尤其是天坛之上的楚王朱华奎,更是目眦欲裂、神情呆滞。
他清楚接下来会是什么后果。
这场风波刚刚结束不久,一个新的纪元,却正悄然拉开帷幕。
眼见自己的子嗣惨遭杀害,当场勃然大怒,径直上前,指着朱由检的鼻尖怒吼道:
“朱由检!你真要把紫禁城变成血洗之地吗?!”
“你就不怕将来九泉之下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吗?!”
朱由检目光如炬,死死盯住朱华奎,沉声质问道:
“大明若是这般覆灭,朕又如何能够问心无愧去见列祖列宗?!”
“若叔祖认为这皇位如此好坐,那么朕此刻便可让位于叔祖,朕这就回中原去做我的信王!”
朱华奎同样紧盯着朱由检,良久之后,无奈下跪,哭诉着哀声道:
“那个孩子才刚满十八岁啊……他得这个名字还不到半个时辰!”
听到这话,朱由检不由深吸一口气,随后神色凛然地回应道:
“没错,他是十八岁才有名字。”
“可是你看他体格壮实,一路走来,叔祖沿途可曾见到多少黎民百姓瘦骨如柴?!”
“叔祖沿途所见无数饿殍,难道还需要朕再多作赘述吗?!”
即便是宗室子弟过得再艰苦,他们终究是大明朝的宗亲,有显赫富裕的族人支持。
尽管有些人至今尚无名字,但他们的生活条件依旧远胜过许多普通百姓所不敢企求的日子。
朱由检站起身,走向寰丘台阶,大声咆哮着宣布:
“这是咱们朱家欠整个天下的债!”
“保住朱家的江山,未来朱家后代还能继续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如果失去了这江山,我们子孙必将沦为流离失所的饿殍,甚至沦为亡国遗孤、代代隐姓埋名!”
“身为太祖高皇帝血脉,我们怎能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
言毕,朱由检猛然转身,对远处的蓝玉近乎咆哮般地下令:
“命各部返回营帐!”
瞬间,嘹亮的号角声响彻整座天坛。
在天然扩音的寰丘之中,声音更是震耳欲聋。
一队队侍卫押解下,这些宗室子弟无一遗漏地被蓝玉统统拘捕进刚刚建成的城市郊外营地里。
不过一炷香时间,原本人头攒动的天坛仅剩寰丘上的朱由检以及三十余位大明亲王。
秋风掠过,朱由检凝视这些皇家血亲,紧咬牙关躬身一礼,大声道:
“由检,恭请各位叔祖、叔公、皇叔入营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