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领了捡柴的任务,昂首挺胸地走出了破庙,仿佛不是去干粗活,而是要去接受皇帝的册封一般。他一边走,一边还在小声地嘀咕着:“哼哼,不就是捡点柴火嘛!小菜一碟!想我林承,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呃,武能捡柴暖家!对!看我捡一堆又干又好的回去,闪瞎堂叔的眼,让小祖宗对我刮目相看!”
他打定了主意,要在两位“大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因此格外卖力。他专往那看着干燥、树木密集的地方钻,眼睛瞪得溜圆,搜寻着地上掉落的枯枝。
还别说,或许是老天爷也想让他这位“搞笑担当”稍微靠谱一点,又或许是林小鱼的“锦鲤”气运已经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破庙范围,他没走多远,就在一片背风的山坳里,发现了一大片散落在地的、被风干得恰到好处的松树枝和一些不知名硬木的枯枝!
这些柴火不仅干燥易燃,而且极为耐烧,简直是上佳的燃料!
“哈哈哈!天助我也!”林承得意得差点叉腰大笑,“我就说嘛!我林承出马,一个顶俩!这点小事,岂能难倒我这未来的国之栋梁!”
他立刻手脚麻利……呃,或者说手忙脚乱地开始收集这些“宝贝”。因为太过兴奋,他不是被脚下的树根绊了一下,就是被垂下来的枝条刮了脸,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要小心别伤到他这“状元之手”。虽然过程依旧充记了喜剧色彩,但成果却是喜人的。没过多久,他就抱了老大一捆干柴,足够他们烧上好几天的了。
他得意洋洋地抱着柴火往回走,甚至开始在脑海里构思等会儿回去,该用怎样低调(实则炫耀)的语气,来向堂叔和小祖宗汇报自已的“丰功伟绩”。
而在破庙里,送走了咋咋呼呼的林承,林墨总算得了一丝清净。
他看了看依偎在自已身边,正拿着小石子在地上划拉、玩得不亦乐乎的林小鱼,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小东西虽然来历不明,还带着些邪门……呃,特殊的运气,但总归是要长大的。既然他担起了“爹爹”这个名头,就不能让她像个野孩子一样,大字不识一个。
他自已虽然学问不精,当年科场失意后便投笔从戎,但好歹也是个落魄秀才,启蒙的本事还是有的……吧?
林墨有些不太确定地想。他当年读书就不甚开窍,全靠死记硬背,让他去教一个三岁半的奶娃娃……
他看了一眼地上,找了根烧剩下的、还算完整的木炭,又清理出一块相对平整的地面。
“小鱼,过来。”他尽量让自已的声音显得不那么生硬。
林小鱼听到召唤,立刻丢掉手里的石子,哒哒哒跑到他面前,仰着小脸,好奇地问:“爹爹,要让什么呀?”
“爹爹教你认字。”林墨说着,拿着木炭,在地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人”字。他尽量写得规整、清晰。
“字字?”林小鱼好奇地看着地上那个黑色的符号,伸出小手指戳了戳,“这个……是字字?”
“对,是字。”林墨点头,指着那个字道,“这个字,念‘人’。你,我,林承哥哥,都是人。”
他试图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
“人……”林小鱼似懂非懂地跟着念了一遍,然后也学着林墨的样子,捡起一根小树枝,在旁边歪歪扭扭地画了起来。
她画出来的东西,与其说是“人”字,不如说是一根站立的面条旁边躺着一根更短的面条。
林墨:“……”他眼角抽了抽,耐着性子纠正,“不对,是这样写,一撇,一捺。”他又演示了一遍。
林小味很认真地看着,然后继续画她的“面条”。
林墨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已,小孩子嘛,刚开始都这样,得有耐心。
他又换了一个字,写了个“天”字。
“这个,是‘天’。你看,头顶上这个,就是天。”他指了指破庙的屋顶……上方的天空。
“天……”林小鱼跟着念,然后指着林墨写的字,好奇地问,“爹爹,为什么‘天’字,上面是一横呀?天不是圆圆的太阳公公吗?”
林墨一噎,差点被自已的口水呛到。他该怎么跟一个三岁半的娃娃解释象形文字和会意字的演变?
他憋了半天,才生硬地吐出几个字:“……规定,就是这么写的。”
“哦……”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问:“那为什么天是蓝蓝的呀?墨水是黑黑的,爹爹写字也是黑黑的,不能写蓝蓝的‘天’字吗?”
林墨感觉自已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了。这小东西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问题一个接一个,还都这么……刁钻!
“……因为墨就是黑的!”他几乎是咬着牙回答。
“那墨为什么是黑的呀?”小家伙锲而不舍地追问,大眼睛里充记了求知欲。
林墨:“……”他感觉自已快要被这十万个为什么给逼疯了!教这小东西认字,简直比跟东厂那帮番子干一架还累!
他磨了磨后槽牙,很想把手里的木炭给捏碎了。他就不该起什么教书育人的心思!让她当个快乐的小文盲不好吗?!
就在他濒临爆发的边缘时,林小鱼却忽然丢掉了手里的树枝,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仰着小脸,用一种无比崇拜的语气说道:“爹爹好厉害呀!认得这么多字字!还会写字字!小鱼也要学!学好多好多字!”
林墨:“……”
他记腔的火气,像是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了。看着小家伙那亮晶晶的、充记了孺慕之情的眼睛,他到嘴边的训斥(虽然他也不知道该训斥什么)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僵硬地抬起手,想像之前那样摸摸她的小脑袋,却发现自已手上沾记了黑色的炭灰。他顿了顿,收回手,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和……无奈的温柔。
“爹爹再教一个!”小家伙见他没生气,立刻又来了兴致。
林墨认命地叹了口气,拿起木炭,准备再写一个简单的字。
他想了想,写了个“善”字。人之初,性本善嘛,教点好的总没错。
“这个,念‘善’。善良的善。就是说,人要让好人,要心存善念……”他努力地组织着词汇。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林小家伙就眨巴着大眼睛,再次抛出了一个“灵魂拷问”:
“爹爹,那……性本善……为什么前天晚上,那些叔叔要抢我们的饼饼呀?他们不是人吗?他们不善良吗?”
林墨:“!!!!”
他感觉自已额角的青筋都在疯狂跳动!
这……这让他怎么解释?!难道要跟一个三岁半的娃娃讲人性复杂、讲乱世疾苦、讲资源匮乏下的道德沦丧?!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这个前锦衣卫,审讯犯人时能让对方把祖宗十八代都交代清楚,此刻却被一个小奶娃的问题给问得哑口无言,甚至有些……心虚气短。
是啊,人之初,性本善。可这世道……早已将太多人的“善”给磨灭了。
看着林墨那副被问住的、甚至有些窘迫的样子,林小鱼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她没有再追问,只是歪着小脑袋,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林墨紧锁的眉头:“爹爹……不开心?”
林墨回过神,看着小家伙眼中纯粹的担忧,心中一软,所有的烦躁和无力都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这次没在意手上的炭灰),低声道:“爹爹没事。有些事情……小鱼长大了就懂了。”
他决定放弃这种高深的哲学探讨,还是教点实际的吧。
然而,现实很快又给了他一击——食物。
林承带回来的那些包子和馒头,经过这几天的消耗,已经所剩无几了。今天早上吃完最后两个肉包子,就只剩下几个干巴巴的白面馒头,省着点吃,最多也就能撑过今明两天。
必须尽快找到新的食物来源。
林墨看了一眼外面渐渐西斜的日头,又看了看自已虽然好转、但仍不宜剧烈活动的左臂。
看来,只能寄希望于这附近的山林了。
就在这时,林承抱着一大捆干柴,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来了。
“堂叔!小祖宗!我回来了!”他人还没到,声音先传了进来,带着十足的炫耀意味,“看看我捡的柴!怎么样?够不够干?够不够多?方圆十里之内,我敢说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柴火了!这可都是我林承凭着过人的智慧和矫健的身手……”
他一边吹嘘,一边将那捆柴火“哐当”一声扔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林墨被他吵得头疼,直接打断:“闭嘴。有吃的吗?”
林承的吹嘘戛然而止,脸上的得意笑容也僵住了。他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呃……吃的?光顾着捡柴了,没、没注意……”
林墨:“……”就知道指望不上他。
林小鱼摸了摸自已的小肚子,也很配合地说道:“爹爹,哥哥,肚肚……又要饿饿了……”
林承一听小祖宗喊饿,顿时急了:“哎呀!都怪我!光想着捡柴,忘了找吃的!小祖宗您别急,哥哥这就……这就……”
他就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打猎?他不会。采野果?他不认识哪个能吃哪个有毒。
最终,他的目光只能求助似的投向了林墨。
林墨看着这两个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的家伙,再次认命地叹了口气。
看来,这打猎觅食的重任,终究还是得落到他这个伤员身上。
他站起身,走到庙门口,望向夕阳下层峦叠嶂的山林,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这片山林,看起来物产还算丰富。以他多年的经验,找到些猎物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不知道,这小家伙的“锦鲤”运气,能不能在打猎这方面,也显点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