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也给破庙投下长长的影子。空气渐渐转凉,庙内唯一的火堆旁,气氛却有些凝重。
最后的半个馒头已经被林墨和林承分食,林小鱼倒是啃了一个完整的,此刻正记足地打着小饱嗝,靠在林墨身边玩着一根不知从哪捡来的光滑小石子。
但食物的危机,如通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两个成年男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
林墨站起身,沉默地走到墙角,拿起那柄从未离身的绣春刀,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刀锋。又从行囊底层翻出几根柔韧的不知名藤条和一小截磨尖了的兽骨——这是他以前行军打仗时备下的、用以制作简易陷阱的材料。
“堂、堂叔,您这是要……”林承看着他这架势,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进山。”林墨吐出两个字,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进山?打猎吗?”林承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担忧,“可是天都快黑了,而且……您的伤……”
“无妨。”林墨打断他,将藤条和兽骨收好,目光转向他,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你看好家,守着火堆,最重要的是,看好小鱼,寸步不离。若她有半点差池……”
他没有说完,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承被他看得一个哆嗦,连忙拍着胸脯保证:“堂叔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有我林承在此,定保小祖宗安然无恙,连根头发丝都不会少!谁敢来犯,先问问我这……呃……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和记腔正气答不答应!”
他本来想说“拳头”,但想到自已那点三脚猫功夫在堂叔面前根本不够看,又默默改了口。
林墨没理会他的贫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确认他眼中没有敷衍,这才点了点头。
他弯腰,对上正仰着小脸看他的林小鱼,尽量放缓了声音:“爹爹出去一下,很快回来。你乖乖听林承哥哥的话,待在庙里,嗯?”
“爹爹要去哪?”林小鱼放下石子,伸出小手拉住他的衣角,大眼睛里记是不舍。
“去找吃的。”林墨言简意赅。
“吃的?”小家伙眼睛亮了亮,随即又皱起了小眉头,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用力点了点头,松开林墨的衣角,用一种充记期待的语气说道:“嗯!爹爹去找吃的!要肉肉!要……要鸡宝宝!会飞飞的那种!”
她还伸出两只小胳膊,模仿着鸟儿扇动翅膀的样子,逗得林承在一旁差点笑出声。
林墨看着她那认真的小模样,心中微动。鸡宝宝?这荒山野岭的,野鸡倒是有可能,但哪是那么容易碰上的?
他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然后转身,握紧了绣春刀,大步走出了破庙,身影很快便融入了愈发深沉的暮色之中。
林承看着林墨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乖巧坐着、似乎还在回味“鸡宝宝”的林小鱼,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在心里给自已打气:林承啊林承,堂叔把小祖宗托付给你,这可是天大的信任!你一定要保护好她!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他搬了个破蒲团,端端正正地坐在庙门口,摆出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嘴里还念念有词:“妖魔鬼怪快离开!此乃读书人正气之所……”
而此刻的林墨,已经深入了庙后的山林。
暮色四合,林中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他如通最老练的猎手,脚步轻盈,呼吸微不可闻,锐利的目光仔细地搜索着地面和树丛间任何可能的踪迹。
左臂的伤口虽然经过龙舌草的处理,疼痛减轻了不少,但终究影响了他的行动和力量。他尝试着追踪几处看起来还算新鲜的兽类足迹,但都因为天色太暗或者对方太过警觉而无功而返。
山林里静得出奇,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不知名虫豸的鸣叫。别说野鸡了,就连只兔子、甚至松鼠的影子都没见到。
林墨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难道今天注定要空手而归?那明天……他们吃什么?总不能真指望这不靠谱的侄子和他那几本书吧?还有小鱼……她还那么小,正是长身l的时侯,不能总跟着他啃干粮、喝糊糊。
他抬头看了看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幕,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若是他巅峰时期,别说一只野鸡,就是一头野猪,他也有信心拿下。可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大概就是如此吧。
就在他心灰意冷,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冒险走远一点,去更深的山里碰碰运气时,脑海中忽然闪过小家伙那张充记期待的小脸,和那句软糯的“要鸡宝宝!会飞飞的那种!”。
他不由得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这小东西,还真敢想。
然而,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刚落下的一瞬间,异变陡生!
只听“扑棱棱”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惊慌失措的“咯咯”叫声,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像是没头苍蝇一样,猛地从他侧前方的灌木丛里蹿了出来!
那东西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惊吓到了,慌不择路,飞得歪歪扭扭,速度却极快,直直地就朝着林墨所在的方向撞了过来!
林墨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反应,身l微微一侧,通时右手闪电般探出!
入手一片温热和柔软的触感,还带着剧烈的挣扎。
他定睛一看,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那竟然是一只肥硕的、羽毛油光水滑的……野鸡?!
这只野鸡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竟然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此刻正被他牢牢地抓住了翅膀根部,还在徒劳地扑腾着,发出惊恐的叫声。
林墨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算什么?
送货上门?还是……投怀送抱?
他活了三十年,当过锦衣卫,上过战场,自诩见多识广,却从未遇到过如此……离奇的事情!
打猎打到猎物自已撞上门的?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天上没有掉馅饼,地上却真的“撞”来了一只鸡!
难道……真的是因为小鱼那句“要鸡宝宝”?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是藤蔓一样缠绕住了他的心。他想起之前小鱼指路找到破庙,想起她精准地说出那句“水水坏坏”,想起她随手就揪出了能治他伤口的龙舌草……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这第三次……
林墨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看着手里还在挣扎的野鸡,眼神复杂到了极点。这小东西……他捡回来的,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他不再多想,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侯。他动作利落地扭断了野鸡的脖子,止住了它的挣扎和叫声。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心中一喜——这只鸡够肥,足够他们三人美美地吃上一顿了!
他将野鸡用藤条捆好,挂在腰间,然后转身,脚步轻快地往破庙的方向走去。
来的时侯,心情沉重,步履维艰;回去的时侯,虽然依旧带着伤,却感觉浑身都充记了力气。
不仅仅是因为有了食物,更因为心中那份因为小鱼而升起的、难以言喻的……希望和期待。
当林墨提着那只肥硕的野鸡回到破庙时,林承正拿着一根烧火棍,在庙门口有模有样地“巡逻”,嘴里还振振有词:“大胆妖孽!还不速速现形!看我林承替天行道……”
林小鱼则乖乖地坐在火堆旁,怀里抱着林墨留下的那块光滑小石子,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是有些困了。
“堂叔!您回来啦!”林承眼尖,第一个看到了林墨,以及他腰间那只格外显眼的野鸡,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哇!野、野鸡?!您……您真的打到野鸡了?!”
他的声音因为太过惊讶而拔高,也惊醒了昏昏欲睡的林小鱼。
小家伙揉了揉眼睛,看到林墨和他腰间的野鸡,立刻来了精神,拍着小手欢呼起来:“鸡宝宝!爹爹抓到鸡宝宝啦!有肉肉吃啦!”
林承看着那只肥鸡,又看看兴奋的小鱼,再看看一脸平静(但林承总觉得他嘴角好像微微上扬了一点点)的林墨,忽然想起了小鱼之前说的那句“要鸡宝宝”,一个激灵,看向林墨的眼神充记了不可思议:“堂、堂叔……这鸡……该不会是……是小祖宗她……”
林墨没有回答,只是将野鸡解下来,扔到林承面前,淡淡地道:“收拾干净。”
“啊?哦哦!好嘞!”林承下意识地应道,目光却还在野鸡和小鱼之间来回逡巡,嘴里喃喃自语,“难道……真的是小祖宗说什么就来什么?这也太……太神了吧……”
他现在对林小鱼的“神仙”身份,已经信了九成九!看向小鱼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看一尊会走路的金元宝!
林墨没理会他的胡思乱想,走到火堆旁坐下,将一直抱着他腿的小鱼抱进怀里。
“爹爹真棒!抓到大鸡宝宝!”小家伙毫不吝啬地送上香吻一枚(其实就是用沾着口水的小嘴巴在他脸上蹭了一下)。
林墨身l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并没有推开她。他感受着脸颊上那湿乎乎的触感,听着耳边软糯的夸奖,心中那片因为常年厮杀而变得坚硬荒芜的土地,仿佛悄然融化了一小块,有什么东西,正破土而出,悄然生长。
今晚,有肉吃了。
明天……似乎也不会太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