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透过破庙屋顶的窟窿和墙壁的缝隙,斑驳地洒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光明,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林墨几乎是在法,木棍挥舞间,灰尘和碎叶被扬得记天飞,呛得他自已连连咳嗽不说,还把刚清理出来的那一小片地方又弄得一塌糊涂。
“咳咳咳……该死的……这么多灰……”他一边咳嗽一边抱怨,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
林墨默默地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开始检查庙宇的墙壁和屋顶,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修补的地方。他现在伤着一条胳膊,很多重活干不了,只能先让些力所能及的。
这时,林小鱼也醒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身,看到林墨在不远处忙碌,林承则在和一大堆垃圾“奋战”,搞得灰头土脸,不由得好奇地歪了歪小脑袋。
“爹爹……忙忙……”她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
林墨回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嗯。小鱼乖,自已玩。”
“好~”小家伙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便迈开小短腿,开始在这破庙里“探险”。
她一会儿跑到空荡荡的神台基座后面躲猫猫(虽然只有她一个人玩),一会儿又蹲在地上,用小手指戳着从石缝里顽强钻出来的小草,嘴里还念念有词:“草草……绿绿……”
林承见小祖宗醒了,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想要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他扫地的动作更卖力了,还试图一边扫一边吟诗作对:“……尘埃扫去……呃……迎、迎新风!待我林承……咳咳……他日功成名就……”
结果一不留神,脚下被一块凸起的破砖绊了一下,整个人“哎哟”一声,差点摔个狗吃屎,扬起的灰尘更多了,呛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
林小鱼看到他这狼狈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着小手道:“哥哥……摔跤跤……羞羞脸!”
林承:“……”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在这位小祖宗面前出糗,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连忙爬起来,灰头土脸地辩解道:“非、非也!此乃……此乃吾观天之道,察地之理,一时入神,方才……方才与大地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非摔跤也!”
林小鱼眨巴着大眼睛,显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好玩,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林承见状,更是尴尬,但看着小鱼那纯真可爱的笑脸,心里的那点郁闷又莫名其妙地消散了许多。他轻咳两声,转移话题道:“小祖宗,您……您饿不饿?要不要吃包子?”
一提到吃的,林小鱼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要!要吃肉肉包包!”
林承如蒙大赦,赶紧跑到书箱旁,拿出最后一个肉包子,殷勤地递给小鱼。
看着小鱼记足地啃着包子,林承心里盘算着,看来讨好这位小祖宗,食物攻势是最有效的!
林墨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作声。他找到几块相对完整的破瓦片和一些被风雨侵蚀得不太严重的木条,开始尝试着修补屋顶那个最大的窟窿。他动作熟练而沉稳,即使只有一只手能使得上力,效率也比旁边那个咋咋呼呼的少年高得多。
林小鱼吃完了包子,看到林墨在忙,也蹬蹬蹬地跑了过去,仰着小脸看。
“爹爹……盖房子?”她好奇地问。
“补屋顶。”林墨言简意赅地回答。
“小鱼……帮忙!”小家伙自告奋勇,然后蹲下身,捡起一片指甲盖大小的枯叶,踮起脚尖,努力地想要递给林墨,“爹爹,用这个!”
林墨看着她手里那片小得可怜的叶子,又看了看屋顶上那个需要用瓦片才能堵住的大洞,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他没有打击小家伙的积极性,只是伸出空着的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好,爹爹收下了。小鱼真棒。”
然后他将那片小叶子小心地放在旁边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继续干活。
小家伙得到了表扬,开心得不得了,又兴致勃勃地在附近寻找能“帮忙”的东西。她一会儿捡起一块小石子,一会儿又拔起一根小草,全都宝贝似的捧到林墨面前,献宝一样地说:“爹爹,给你!盖房子用!”
林墨:“……”他只能一次次地重复“小鱼真棒”,然后将那些“建筑材料”一一收好。
林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位煞神堂叔……居然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看来传言果然不可信!还有这小祖宗,也太可爱了吧!虽然有点邪门……但真的好萌啊!
他看着林小鱼忙得不亦乐乎的小身影,忽然灵光一闪,也凑了过去,指着林墨正在处理的一处墙壁裂缝说道:“堂叔!这缝隙得用泥巴糊上才行!我知道!以前我家院墙裂了就是这么弄的!”
林墨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裂缝,确实需要些泥土来填补。
林承见有表现的机会,立刻自告奋勇:“堂叔您歇着!我去弄泥巴!保证给您和得又匀又好!”
说完,他就一阵风似的冲出了破庙。
林墨看着他的背影,没抱太大希望。
果然,没过多久,林承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大坨……稀得像粥一样的泥浆,还得意洋洋地邀功:“堂叔您看!我加了水,和得多好……”
林墨看着那坨往下滴水的泥浆,再看看墙上那需要粘稠泥土才能糊住的裂缝,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他深吸一口气,在林承期待的目光中,吐出两个字:“重弄。”
林承:“啊?”
就在林承苦着脸,准备再去和泥的时侯,一直蹲在旁边玩石子的小鱼忽然站了起来,跑到庙宇后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指着那里的一堆看起来像是陈年垃圾的东西说道:“爹爹,泥泥!好多!”
林墨和林承都愣了一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角落光线昏暗,堆着些破烂的蒲团和散落的经文残页,看起来确实没什么特别。
林承第一个表示怀疑:“小祖宗,那都是些破烂玩意儿,哪有什么泥……”
林墨却若有所思。他走过去,拨开那些垃圾,发现在下面,竟然真的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细腻干燥的黄泥!看样子像是以前修补庙宇时剩下、而被遗忘在这里的。这黄泥质地极好,只要加适量的水,就是上佳的粘合剂!
林墨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惊异。
这小东西……难道真是个福星不成?
林承也看傻眼了,张大了嘴巴,看看那堆黄泥,又看看一脸淡定(其实内心早已波涛汹涌)的林墨,最后看向正拍着小手、为自已“发现”而高兴的林小鱼,喃喃自语道:“……我滴个乖乖……小祖宗真是……神了!”
他看向林小鱼的眼神,彻底从之前的恐惧和讨好,转变成了深深的……崇拜!
“小祖宗!您真是太厉害了!简直是慧眼识珠……不对,是慧眼识泥啊!以后您说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撵狗,我绝不抓鸡!”林承立刻跑到林小鱼面前,开启了他的彩虹屁模式。
林小鱼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扭头扑进了林墨怀里:“爹爹抱抱~”
林墨顺势将她抱起,感受着怀里温软的重量,看着眼前这堆意外发现的黄泥,又瞥了一眼旁边那个还在滔滔不绝拍马屁的便宜侄子,心中第一次,对未来生出了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已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或许,带着这两个一个神秘、一个吵闹的拖油瓶,日子……也不会太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