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檀呕出的不是别的，而是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团。
冯恨吓得抱住他，被那人摇摇晃晃的推开。
“我不要你的虚情假意。”整日被困在这长明殿不得擅出，他已经活得腻腻的了。
看到华珠被杖毙，他忽然宁愿躺在那里的人是他自己，也好过现在这般，整日活在不知何时便会死去的恐惧之中。
若换做平时，冯恨定不会容忍这人如此放肆。但大抵是温檀吐血的样子把他吓到了，他一时也没法计较太多，只顾得上让太监把白柳医官叫来。
白柳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温檀已经昏了过去。
医者仁心，他替对方把完脉，语气隐隐带了些怒气。
“陛下若是希望温公子活得长久些，便不要再让他受刺激了。”
冯恨有些委屈，“我没有”但他又想到自己方才命侍卫把华珠活活打死的行为，于是语气弱了下来。
“朕也没想到他会那么脆弱。”脆弱到连这点刺激都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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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以为这人是他印象中那个强大的温军师，谈笑间便可退敌三千。
冯恨毕竟还是九五至尊，知道错了便也罢了，白柳一届医官也不敢多言，只能叹了口气。
“温公子前些年”他本想说被折磨的身心俱损，但顾及到这位陛下的自尊，于是换了种说法，“调养的不够好”
“本就没有几年好活了。”
冯恨听到白柳说温檀已经没有几年好活的时候整个人身体一僵，几乎要站立不稳。
白柳摇头。
他也真是看不明白这两人了。
明明心里都有对方，却硬是要互相折磨，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陛下若是想让他好过一些，便不要再刺激他。”
白柳医官似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还有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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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之间虽说可以行房事，但温公子早年是行军打仗的武将，骨骼坚硬，体质并不适合做”白柳斟酌了一下言辞，“承受的一方。”
“再加上本人抗拒的厉害。”
以这人的傲骨，想毕每一次行房事，对于温檀而言，都是一场身心的双重折磨。
白柳下跪，“还请陛下慎重考虑。”
最后冯恨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他只知道对方说，温檀没有几年好活了。
他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让温檀死。
让温檀给顾怀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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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他当真从御医口中得知这人已经活不长的事实，可为何心中却连一丝痛快也无，反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疼呢？
冯恨捂住心口，缓缓坐了下来。
他沉默良久，终于问：“他还有多久”
白柳医官惋惜的闭上眼睛，“温公子郁结于心，若调养的不好，最多不超过五年活头。”
冯恨追问：“那若是调养的好呢？”
白柳思量，“若是温公子自己能想开，愿意主动配合治疗”
“十年未尝不可。”
冯恨松了口气。
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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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
还有十年。
他让白柳退下，自己一人守在温檀床边。
这人连昏迷的时候，眉头都紧紧皱着，就这么不喜欢呆在自己身边吗？
冯恨苦笑。
罢了。
互相折磨了这么多年，得到的只是两败俱伤罢了。
他无数次问自己，他当真是因为顾怀的死才这般怨恨温檀的吗？
或许最初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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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到后来，他只不过是不愿意让这人离开自己身旁罢了。
是他亲手挑了这人的脚筋，是他亲手折断了这人的翅膀，是他亲手磨灭了这人的傲骨，是他亲手将他囚|禁在这一方天地。
他太寂寞了。
太想有个人陪着自己了。
冯恨轻轻摩挲温檀的脸，“放过你是不可能的。”
“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温檀睡得极不安稳，仿佛睡梦之中被人追赶，额头冒出阵阵冷汗。
冯恨轻柔的擦掉他额间的汗珠，将头埋入他的颈间，贪婪的细嗅这人的味道。
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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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怀还活着的时候。
在他还是一个人人欺辱的弃子的时候。
他也时常像现在这样，借着这具年幼的身体将头埋入顾怀的颈间尽情撒娇。他收起獠牙，只为能乖巧的唤那人一声老师。
那时候的温檀在哪里呢？
似乎从那时起，这人便总跟在顾怀身后。
他是他最忠诚的手下，也是他最信任的朋友。
当顾怀提出要扶持他做太子的时候，温檀曾经当着冯恨的面警告过顾怀。若他执意扶持冯恨，他们迟早会死在他的手上。
但他最终还是输给了顾怀的倔强。
温檀嘴上说着不喜欢狼崽子，却也总在他受伤的时候，温柔的替他包扎伤口。温檀嘴上说着早晚要扔掉他，战乱之时却未曾有一刻松开过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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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恨曾经以为自己和温檀属于两看生厌。
但现如今看来，他才是最傻的那个人。
温檀说的没错。
他和顾怀，最终，都会死在了他的手上。
“温檀”
冯恨绝望的闭上眼睛。
“我不会放过你的。”
“哪怕是死，你也得死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