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珠被侍卫带来的时候，那位美丽的韩贵妃也一并跟着来了。
温檀坐在轮椅上，远远地瞥见那人身影。
韩珍儿面容温婉，头戴金钗，一如他初见时那般美丽动人。只可惜眼中青涩不再，似是同他一般，被这深宫折磨了性子，泯灭掉脾气。
他还记得这人是小姑娘的时候，也曾紧跟在他和顾怀的屁|股后面，娇娇羞羞的唤他一声：“温哥哥。”
但在对方被顾怀退婚之后，温檀便再也没见过她。
想毕，已是恨他入骨。
这深宫妇女大多害怕冯恨，或许是因为这人阴冷的面容，亦或是因为对方残暴的个性。
但唯有一人是不怕他的。
韩贵妃不怕他。
韩珍儿端着架子，哪怕是瞧见了冯恨，行礼时的姿态也依然透着三分散漫和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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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未瞧上过这个卑贱的弃子，也未有一日承认过这人是他的夫君。
她只觉得是对方运气好，才在顾怀的帮助下坐上了皇位。
没了顾怀，他冯恨算是个什么东西？
韩珍儿心知皇帝叫华珠来是要给温檀出气，也知道自己若是想在这后宫过的安生些，就最好顺着皇帝的意思来，和华珠撇清关系。
但她就是忍不住。
她就是忍不住想来看看，曾经那个被顾怀放在心尖上的人，现如今过的如何凄惨。
韩贵妃抬手抚了抚鬓间的金钗，语气算不上多客气。
“皇帝要华珠来做什么？”
韩贵妃的父亲和顾怀一样，都是守城的将军。顾怀死后，便只剩下韩贵妃的父亲一人。
若皇帝还想继续做皇帝，最好好声好气的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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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仗着这一点，她才敢时不时让华珠来骚扰一下温檀。
她自己不愿意见他，却让宫女常常出现，时刻彰显她的存在。
冯恨见韩贵妃也跟着一块过来，心知她打的什么主意，于是冷笑一声，“贵妃怕不是以为你来了，朕就不敢处置一个婢女？”
当他还是初登皇位时那个一无所有的傀儡皇帝吗？
他唤人拿了板子来，又在庭院中摆上两张凳子，自己端坐在一边，吩咐侍卫动刑。
“打。”
他堂堂一国之君，处置一个小小婢女，竟也要看贵妃的脸色？
冯恨原不想要这婢女的命，只打算严惩一番便算了，但现如今看来。
这个叫华珠的贱婢，他非杀不可。
韩贵妃眼中含恨，死死的盯着他看，若是眼神能化为实刃，自己怕不是此刻要被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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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九五之尊的威严受到强烈的侵犯。
他觉得这女人简直胆大妄为，蠢钝无脑，当真仗着家里那点权势，便以为他当这个皇帝非她不可吗？
冯恨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
“怎么，贵妃不看吗？”
他让侍卫将贵妃按到石凳上，强制对方看华珠行刑。
那婢女向来仗着自己是韩贵妃的贴身婢女，在后宫肆意妄为，甚至还把手伸到朝堂之上，和几个朝中重臣互通消息。
冯恨早就想找个机会处置了她，这次也算是给所有动歪心思的奴才们一个警告。
负责打板的侍卫问了句：“陛下，这要打多少？”
华珠原以为贵妃来了，自己就能得救，哪成想皇帝是铁了心要杀她，一时间跪在地上，哭着求饶，哪还有之前推温檀下水时的半点嚣张。
“主仆不分，以下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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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恨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
“就打死为止吧。”
那负责打板的侍卫楞了一下，确定自己没听错后，手上这才动作起来。
他在皇帝身边做贴身侍卫也已经许多年了，这位主子虽然看起来残暴不仁，但其实很少对下人下这么重的手。
唯一能让这位陛下失去理智的人，唯有长明殿的这位温大人。
这次陛下要如此残忍的处置这个叫华珠的婢女，恐怕也是为了那位大人，杀鸡骇猴，让后宫中所有对温檀动心思的嫔妃们好好看清楚。
谁是她们不能碰的人。
那婢女跟在贵妃身边，过惯了好日子，几板子下去，身后一片血肉模糊，起先叫喊声还惨烈极了，之后便一点点弱了下去。
华珠好歹也跟了贵妃好多年，韩贵妃看不下去，起身想要离开，冯恨却让侍卫按住对方。
“留在这，给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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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吩咐侍卫，“不打死，别让贵妃走。”
什么东西。
竟也敢犯上。
皇帝放了话，侍卫不敢不从，韩贵妃当时就要挣扎着站起来，“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温檀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他早该明白的。
整个后宫都是一场闹剧。
他以为和韩珍儿的这次重逢，能再见到以前那个小姑娘的影子。
但没有。
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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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和权势为她带来的，只是越来越重的枷锁，将她最后一点纯真也抽离出来。
华珠或许是在打第五十大板的时候就断气了。尸体被皇帝‘赏赐’给了贵妃，让她带回她的贵妃殿。
“韩珍儿，别以为有你父亲守城，朕就不敢动你。”
今日之事是个警告。
温檀就是他的底线。
韩贵妃保持着自己身为贵妃的最后一点风度，硬是没让泪水从眼眶中掉落。
她一如她来时那般骄傲，昂首走出长明殿。
处理完那婢女的尸首，冯恨嫌恶的让小太监冲洗血迹，“别污了庭院那颗桐树。”
他记得温檀最爱在树下乘凉，若是沾染了血腥味，那人怕是又要嫌弃了。
他回首看向温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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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从方才起就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冯恨走向前去，颇有些意外对方的冷静。
“我还以为你刚才会为她们说话。”
毕竟这才是他印象中温檀的性格。
温柔，体贴。
但冯恨似乎没有意识到，对方的性子早就已经被他亲手磨灭了。
在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中。
从以前起，冯恨便是这般不在意人命。
温檀盯着那摊血迹看，有些困惑。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变成下一个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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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问他：“你也会那么杀了我吗？”会是什么时候？
他不愿自己离开时，也如那个婢女一般，承受如此痛苦的折磨。
“若你有一天想我死了。”
“还请赐我一杯毒酒。”
他想完整的离开，不想像那个婢女一般，血肉模糊的被人丢进乱葬岗。
冯恨愣住，大约没想到温檀竟然会那么说。
“我”
他想说他这么做其实是为了给温檀出气。他还想说这个婢女与人里应外合，早有不臣之心。
但在对上温檀视线的那一刹那，他又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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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有安慰意味的伸手抚摸对方的脸，未曾注意到自己的手上还沾到了几滴腥臭的血迹。
“你别害怕”他想说自己永远不会这么对他。
但下一秒，温檀猛烈的呕吐起来。
他扶着轮椅，向后退了两步，将自己与冯恨之间拉开距离。
那条碎裂的石缝仿佛成了他们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
“别过来。”
他说。
“你让我觉得恶心。”